插畫與我(下)

                                                                                                                        文/彭文龍  
禪對創作的重要性  
雖然禪在佛教的名相上,是一個不大好理解的東西,好像講得太明白會減少想的空間及價值;又不能沒有一些暗示,又怕被當成是猜謎語,一針刺到心還不夠,還要馬上見到血!流
血喊痛時又要喊出今生今世何來事....。

禪,於印象中有空之說、有不計較執著、一針見血、有過程、靜慮、教外別傳、運用思想發揮智慧…等等之說。综上所說,我的認知目前是:把今生今世中的眼前問題好好搞清楚,人生好好活乾淨。(抱歉,我的理解只到這裡)
若是這樣,“禪”的表現方式對我的行業就更息息相關了,例如“創作”對我來說,是一個又艱苦、又有趣、好玩的東西;透過一個物質〈色塵〉的觀察或接觸,造成我的五蘊中,變化成多個想像,一因多果,因因果果聚在其中,促成一個無中生有的構圖,有時這種構圖,會隨著因緣而瞬息萬變。例如不小心打個噴嚏忽然間卻改變意念中的構圖;有時一大笑之下竟然把剛剛難得構想好的圖形給忘記了…等等,有很多線索和過程在裡頭,你必須抽絲剝繭,有時“圖”思泉湧,有時腸枯思竭,頓入〝空空〞之相;其間若遇到任何阻礙,一執著便是痛苦,能不執著嗎?不能!那學不學佛又有什麼差別?

若沒記錯應該是多了“認識”加“了解”,這些過程都有了,搞個清楚了,突破了,才能畫得出來;打迷糊仗,很難在〝繪畫禪〞的世界過活,有時拿了文編劇本以後兩三天動不了手,我很不贊成說:「還沒有靈感」好像畫畫的人都要靠靈感過活,不如老老實實的對自己說 :「 修養不夠!智慧不足!」從自己心性上著手還來得實際;而且較符合佛弟子的精神!。

在禪宗的表現上有一個名詞很有意思,以〈教外別傳〉來說好了。若把他運用在畫畫上我
的解釋就變成:「文字之外的又不離道理的學習繪畫方式」------頗有禪風味道。我讀美術教科書備感苦惱,那學畫怎麼辦?禪的表現方式正相應於我個人對學習繪畫的突破方式,〔不要用背的,用領悟的;一個有限,一個無限;一個是書本,一個是牆壁裂縫〕這跟我畫畫的過程又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不懂而好奇的觀察-------------------疑 ---------------〔行深〕
把所觀察到的東西加以思索比對研究------------思-----------------〔般若〕
最後印證到一個結論一個肯定的美術學問------悟-----------------〔彼岸〕

通常藝術、或創意、或發明者,大部分應會有疑‧思‧悟的這些過程,不起疑何來的學習?不思考何來的突破?在電影劇本的安排上,天空掉下一隻不起眼的麻雀一定有它的用意,一切有因有果,條理分明,還有重要的“因緣”〔差點忘記〕。
畫畫的好處,能激發一個人的思考,佛法的好處,是讓這個思考歸向於“為什麼要做這件事”的正念中,使不走偏或造成傷害,更近於圓滿。

總歸來說,禪對我的本業最好的啟發就是:圖-----讓人“讚嘆”;不如圖----讓人產生
〝思考〞。
有道是:  「會想,與不會想的孩子差很多。」    

◎ 學畫與宿命
記得讀高中時,校方苦於請不到卡通背景老師。正巧動畫老師在一次課堂上跟我說過一句另人深省的話:「學卡通不要等待任何人來敎你」。現在接觸佛法以後,思考一下,想不到當時動畫老師敎我畫畫的道理,竟然有 ”無” 的修養,是一個“無限”的教導!就如老和尚在心經色空法義上提到 :[人生不是一潭死水,而是一個選擇題],有色有空,好命歹命一切唯自己的五蘊所造、所選擇〔感受不一定好,但想法可以改變〕。學畫跟學佛一樣是心甘情願的選擇,是自己的事,不是別人的事。

◎成品的背後──忍波羅密.   
插畫的工作,身邊盡是醜畫連篇,一張成品的背後,有很多構想圖[意念]、草圖[心念]等等,每一種形態的稿子它都是相対的非成品。在製作的過程中,難免會有敗筆、失算、或不順心意等等無常之相的外境,這些是作畫時較難熬的,若定力不夠,EQ情緒商數不足, 嘶~!
的一聲,美麗的圖畫馬上變成空相(失去精神作用)。製圖成功---那張紙是一張美麗的“圖畫”;製圖失敗那張紙是美麗的“垃圾”,好大的差別相。
所以,這時便需要“忍”波羅蜜來處理,老師父特別交待:「“忍”要能消化,忍而化之,能化解問題 」。也就是在還沒完成一張完整有價值的圖畫之前,你要能忍受自己所製造出來不順眼的畫,而且還要忍受把這張醜畫拿出來和文編討論、請教,往往醜畫包括製作過程有它的大道理在,但人有心裡的問題,有受不了揶揄嘲弄的,有時會打退堂鼓,哲學思維基礎不夠;善變的內心假象太多,如果知道是在學習,你要能承受別人看你的眼光〔包括有傷害性的數落和讚美〕,那你自然會有這忍的能力,化解了生不出理想的圖那種困擾。

◎人生與畫
 一張紙成即圖,敗即垃圾,如果我們的人生是一張畫圖紙,修養成道成就一個藝術品,隨業
再造而成眾生化成廢紙團;若一張圖是這樣,那不管各行各業,一生都在畫圖,身體髒了洗乾淨,在人生的畫圖紙上塗塊乾淨鮮明的顏色;若身體不健康,得了慢性病,你畫的圖就從彩色變黑白;若你參加政黨選舉,你的人生這張圖,也可能會被抹黑,看不到你的優品良德;若你太主觀,你人生的圖可能顏色強烈而不耐看。有時人們生生世世都在畫一張同樣的構圖,反反覆覆,難以出離,人死有時不是指色身,而是執著的死腦筋,記得梁皇寶懺有一句悽楚的內文: 

[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意思是猶如春天的人生已走完了,已成非人或投入了鬼道,但執著的意念還停留在人生時如花朵般美好的事物上,因為非人是空相,走在鳥兒的身旁,鳥兒因為看不到,所以不覺得驚嚇。
繪畫---------是藝術品? 還是飯碗? 還是娛樂? 還是興趣?或許是,也或許都不是,不管如何,最好不是春天那朵花,也許可把它當成今生的交通工具,期盼有不錯的旅程,油盡時亦是在道上,但絕不是在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