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波羅蜜

六波羅蜜

本單元要談的是波羅蜜行,但還是以六波羅蜜為基礎。

其實波羅蜜除了六波羅蜜、十波羅蜜之外,還有九十波羅蜜,甚至還有無量波羅蜜。當然,能把握六波羅蜜作為基礎,再擴大到九十波羅蜜,那麼波羅蜜方法的說明差不多就夠了,在這裡暫不介紹十波羅蜜、九十波羅蜜,因為諸波羅蜜是以六波羅蜜為基礎,只談六波羅蜜,所有的波羅蜜方法就都可以了解。 

六波羅蜜須分兩部份來說:一個是六波羅蜜的行法,是修行的方法;一個是談六波羅蜜的對治方法。我們先談前者:大家都知道六波羅蜜談布施、持戒、安忍、精進、禪定、般若,在前面介紹六波羅蜜時已說了一些初步的概念,這裡要進一步談修行的方法。

六波羅蜜的第一個是「布施波羅蜜」,通常以普遍的、普及性的、無差別的心去行施就稱作布施,它是沒有選擇也沒有分別的,如果還有選擇、分別,就算有施的行為也不能視為布施,因為那只是依於自己的喜好而行為罷了!如果依布施波羅蜜的行法來看,講的是資生、法慧以及無畏施,其實,這三大條件只有兩種修行的方法,一是資財方面的,一個是指法的部份。所謂“無畏”施,它只是一種行為必須具備的條件,或者是一種精神的力量,因此不能認為布施有財施、法施、無畏施三種修行的方法,如果把“無畏”也視為布施的方法,那究竟該怎樣施呢?可見,施只有兩種,一種是“資生施”,也就是涉及到滋養生命或色身;“法”施則是滋養法身,雖然兩者都屬資生,但一個是以資養色身而言,一個則是以法身為對象。

對於尚未起信接受佛教信仰的眾生,如果他們生活困難,無法維護自己的色身,我們去幫助他們,是為資生施,那是專門針對色身的施;如果他本身已具備了生活、生存的條件,進而能接受法的培養與熏習,就可以對他們行「法」的布施,滋養他們的法身慧命;但通常滋養色身也好、滋養法身也好,以人來說,所做的都是有限的,而在菩薩行法裡則說:「眾生有盡,我願無窮」,表明了眾生再多,但是“願”卻是無限的!菩薩行法就是告訴我們要以無畏的精神,去維護勤行於資生及法施的善行,因此,於布施而言,修行須以這種方式去實行才是!

再談六波羅蜜的第二個「持戒波羅蜜」,它關係到不傷害別人,自己也不要受到傷害,這是修行最起碼的基本要件。第三個是「安忍波羅蜜」,告訴我們安忍之餘還要能消化。第四個波羅蜜「精進波羅蜜」:是精進的方法,當然涉及到精進一定要依教如法,如果不好好實踐,也得不到饒益的。第五個是「禪定波羅蜜」,涉及的方法很多,不只是指散亂不散亂的問題!好比:三摩地、三摩缽提、四禪八定、九次第定,甚至禪那的修養,這些都屬於禪定的範圍。再看第六個「慧波羅蜜」,慧的方法,是一般所指般若的方法,奠基於智的基礎上,運作世間的知識經驗,再成為慧的力量。

以上所說即是六波羅蜜修行的方法。那麼六波羅蜜的對治方法又怎麼說呢?佛法的重點不是要放在覺悟而不談對治的嗎?怎麼這裡又談對治的方法呢?首先要了解,在修行的過程中,雖建立六波羅蜜的知見,但難道從此就暢通無礙嗎?是否每個人想做就能做到?不盡然!所以,才說六波羅蜜的對治障礙法,告訴你遇到缺失該怎麼去改變。雖然之前已提出很多道理方法,但針對目標,不外談的是對治的方法:

第一個是行布施:針對人的過於吝嗇及貪心,布施是最好的修行下手處,其中有對治的意思。第二個是淨戒:大部份的人會說自己業障重,而業重習氣就重,習氣重欲望就重,因此要靠戒來幫助;如果一個人業太重,他特別強調怎樣莊嚴自己的戒行,這是針對問題的一種對治方法。第三個是安忍:安忍的目的是針對修行人的瞋恨心,也就是當憤怒業習顯現時,總要有方法去對治,教我們怎樣安於忍法,以化解憤怒、瞋恨的習氣,這就是忍波羅蜜的對治方法。第四個是精進:修行人通常會有「三天打漁,十天曬網」一曝十寒的弊病,說明了只要是人難免會懈怠、放逸,往往會推說:「唉,今天累了,明天再說吧!」但如果能提起正念:「人命無常,我又能把握多少?」也就不至於懈怠、放逸了,這是以精進的方法來對治懈怠、放逸。平常我在講道理的時候,特別強調「要把握每一個現在」,不要隨便說:「沒關係!明天再談!」就是因為很多人一輩子沒出息,敗在「明天再說!待會兒再說!」的心態上,因此,精進本身是針對懈怠、放逸的一種對治方法。第五個靜慮:談的是禪那,“禪那”針對什麼來說?由於業的關係,有些人總是妄想雜念紛陳,容易造成散亂,這就需要以禪的方式去對治,比如:為什麼要靜坐?為什麼要運用思想、發揮智慧?還不是因為人都會妄想雜念,那麼是不是妄想雜念錯了呢?倒也不一定!因為如果能從妄想雜念中提起正念,去突破業習,散亂不但不存在,反而能從中得到利益,靠的就是禪那的力量,這就是一種對治。第六個談智慧:很多人認為這是專門針對愚癡的人而說的,但依佛陀的法義不是講愚癡,而是講癡迷;因為以世俗人來看,有愚有癡,總把愚和癡併在一起,事實上佛陀認為眾生是「癡迷」的眾生,不是「愚癡」的人,因為真正愚癡的人就不可能有知識經驗,也不可能有智慧;大半癡迷的眾生,只是暫時迷失而已,仍有覺悟的時刻;所以,以智慧或般若的方法來對治愚癡,也就是對治癡迷。

其實用愚癡兩字,倒不是說就錯了,只是這「愚癡」兩字不符佛陀的旨意,佛陀談對治是因眾生「癡迷」,因為被迷惑,誠如世俗言──因情感而迷惑,產生一種癡情,或盲從、或迷戀,這種種都是癡迷現象,比如:迷惑於錢財、迷惑於地位,五欲的貪婪,不都是因為癡迷才造成的嗎?所以,這裡談智慧,是針對人的癡迷而言,「愚癡」是世俗人的說法;就如佛陀談眾生的業,他不強調善與惡,只說善與不善。固然「人本來就有善有惡」,這是依於人的現實情況才會分別善與惡,但這不是佛陀對眾生的看法。

這一點我要特別強調:佛陀視眾生有善、有不善,那是以業而言,如果以感性、情感作用來說,指的是癡迷而不是愚癡,所以,千萬不要把善惡業的分別及愚癡的分別,當成是佛陀說的,其實,佛陀不論在口語上、意念上、思想上,都無此言說。你看!經典上所談的都是善不善等,而說「愚癡」、「業」的善惡,是在人的習氣、業的現狀去分別的,這點要特別把握,否則容易造成:佛陀本是慈悲的而變成不慈悲了。

知道六波羅蜜的行法與對治法後,還有一個問題:六波羅蜜究竟有沒有修行的順序?這是很少人談到的。如果以六波羅蜜法、六波羅蜜經或大般若經中所談的波羅蜜的宗旨和旨趣來看,都以布施波羅蜜為首,因為布施波羅蜜可以發起莊嚴戒行,而能莊嚴戒行就能安忍;能安忍才能精進,能精進才能好好思考進而顯現智慧,這是六波羅蜜修行次第的秘要。其實倒過來說也可以,比如:人有了智慧,就能好好思考;能好好思考就能防止懈怠、達到精進;能精進就不會畏懼任何障礙而能安忍;能安忍即能莊嚴持戒,持戒清淨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辦到的?布施不就是捨我嘛!

可見,它的順序是從布施順著持戒、安忍、精進、靜慮而到智慧,也可以反過來從智慧而到布施,但就是不能從中間任何一個顛來倒去;比如:以為能持戒就能夠靜慮,那不一定!為什麼?因為其中一定要有安忍的工夫與精進的修行,持戒能不傷害別人,但傷害了自己也不行。如果你這麼說:我不懈怠,我放逸一下,或者我少做一點總可以吧?但基於六波羅蜜次第生法的道理,是從布施一直順行到第六智慧波羅蜜,或者從智慧反過來回到布施也可以,千萬不要混淆了!尤其,大般若經針對這點說得最詳細,說般若波羅蜜多行、般若波羅蜜多法、般若波羅蜜多次第的生起,同樣都是般若波羅蜜多,但後面加了有行、有法還有次第生起的文字,因此很多人看般若經,看到這一段都會打瞌睡,因為前面所有的文字都相同,只有後面的一、兩個字不相同,要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如果懂得其行法、對治法與次第生起的方法,那看般若經就會愈看愈喜悅。

可見,看經還要懂得要領,談六波羅蜜以基礎來說有這六個基本條件,但千萬記住!在名相上不一定要特別強調,比如:梵文中講檀那,就是布施;尸羅是淨戒,羼提是安忍,毗奈耶是精進,禪那是靜慮,般若是智慧,真正要翻,怎麼翻呢?好比檀那如果要翻,一定要翻成「不起分別,眾生平等的去行施的行為」。尸羅呢?它的本意不是戒,而是清涼的意思,如果翻成淨戒,那當然能持戒就能得清涼。如果講羼提,羼提就是要怎樣去維護自己的戒體,當然在許多行為上就得安忍,才能夠莊嚴戒行,否則戒就難以嚴謹,怎麼說呢?比如:佛陀在世的時候,有佛弟子問他:「佛陀,請問您對女人的感情?」佛陀就說:「年紀大的我把她當作母親,年紀差不多的視為姐妹,年紀小的就當女兒。」問的人說:「佛陀!您為什麼講得這麼囉唆呢?何不乾脆說:你對女人的感情是把她當成最親近的人,不就好了?因為母親、姐妹、女兒不都很親近嗎?」可是,佛陀就反過來問他:「那妻子是不是更親近?」這個人還不了解佛陀的意思,他說:「是啊!」佛陀最後說:「你能不能把媽媽當妻子?把姐妹當妻子?把女兒當妻子?」由此從中可以發現佛陀的心念,哪怕最細微的地方都是清淨的,因為他絲毫沒有欲的存在,而問話的人呢?談到親近,就有了欲,所以佛陀慎言誰是最親近的人。

可見,不管是平等心、分別心也好,為什麼佛陀常常講一些話,我們總感覺他好囉唆?事實上,有他的道理在,如果你不了解他的道理,就會說釋迦牟尼佛到底在講什麼?那麼囉唆!難怪一部大藏經厚厚的。就好像我剛剛講波羅蜜一樣,何不直說六波羅蜜是布施、持戒、安忍、精進、禪定、智慧就好了?說什麼行法,又說對治法,甚至還談次第生起的順序、發生的種種狀況,乃至可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其實,如果不講這麼清楚也不叫般若經了,乾脆叫它六波羅蜜經好了,即使是六波羅蜜經,其實也沒那麼單純,如果好好研究六波羅蜜經,它也講行法、對治法以及次第生起的法,甚至還告訴你:如果能這麼做就能離苦得樂!能得極樂之果。

但這個極樂之果,如果不作了解會以為是西方極樂世界的果,其實它指的是佛陀世界的極樂之果,而目前只要提到極樂,就認定是西方彌陀淨土世界,其實,極樂也好、法樂也好,你只要不把它混在一起都是可以的。以上是談六波羅蜜,從行法、對治法以及次第生起的一個究竟,我們要好好的把握其中的道理,瞭解它的重點在談方法而不是對治,其“方法”是告訴我們怎麼樣把布施、戒律、安忍等的內涵與精神表現出來,照著去做,可見它是行法。

那什麼是對治的義諦呢?源於修行的過程中間,一定會有一些障礙與問題,其中必定有一個主題,以六波羅蜜而言,當你有問題的時候,需要用六波羅蜜的方法幫助你,這才是對治。至於最後次第生起的究竟呢?是告訴你從布施開始而行,能布施當然就有機會莊嚴自己的戒,能莊嚴戒行就能行於安忍,能安忍就能精進,能精進就能靜靜的思考,能思考就能顯現智慧,這是從布施到般若的次第生起的方法,如果把順序倒過來,從般若到布施也可以,但我要特別強調:那是已經有了菩薩的修養才可以這樣做,如果還是眾生,就須按照布施以至般若這個順序次第去做,為什麼要到達菩薩才可以呢?這一點是現在很多人誤會的地方,他們以為擁有智慧,有般若波羅蜜,則任何問題都可以解決,但請問你的般若波羅蜜是怎麼形成的?一定是曾經經過修持布施、持戒、安忍、精進與靜慮,依次修養才能完成般若。

所以由般若至布施的表現,只有菩薩才可以做得到,因為他已經歷了前面修持的歷程,完成了般若的修養,以是之故,才有這麼一句話:「般若波羅蜜是眾波羅蜜之母」,但這裡的“母”並不是指有了般若,其他的便都可以做到,因為那是指菩薩的修養,一般學佛修行的人還是得按布施、持戒的順序著手,尤須要把握行法、對治法、次第生法的根本要領,而不只是概念的談:布施有三種、持戒有在家與出家的分別、“忍”有行忍與法忍、精進有正面的與負面的,可見,絕不能用這種概念方式去解釋六波羅蜜,這點要特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