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第4講

金剛經第4講

妙行無住分第四

復次,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布施。所謂不住色布施,不住聲、香、味、觸、法布施。須菩提!菩薩應如是布施,不住於相。

「妙行」,就是依於行為──這個行為當然包括有布施的行為、精進的行為、忍辱的行為。所以這裡談妙行,不是單一的布施行為,這一段是談布施佛法!

布施究竟怎麼說?「布」是普遍性,沒有分別;「施」不是施捨, 「施」是付出,也有給與。其實給與還不夠謙虛,應該是付出,為什麼?給與一定是他沒有,我給你!總有一個我意識在裡面,無住就是不住於相的意思,給與就已經執著於相了──他有、他沒有,就有分別了,施就是付出,這種付出是給人共享,給人分享。

所以釋迦牟尼佛強調平等心,通常說做功德,要做功德先要有修養,要有錢、要有智慧,先要有這些修養,怎樣使它發揮為力量!要發揮為力量,先要有付出的行為,沒有付出的行為,怎麼使它發揮成為一種力量?所以做功德必須要考量,本身具備這種修養沒有?

首先「資生施」就是資養生命,事實上就是色身的問題。色身要維護,必須要物質條件才能維護。可是一個人的色身,僅僅維護得好,不行,只是一個行屍走肉!所以必須還要有法,「法」就是養法身。法究竟說什麼?法最簡單的解釋,凡是以事說出它的道理,或依什麼道理去說明這個事物,叫做「法」。很多人說佛法裡的叫做佛法,世間的叫做世間法?

要怎樣才是佛法?他的道理方法學會了,吸收了、消化了成為修養,最後產生力量,能幫助人們真正離苦得樂,才叫做佛法!否則我常說:「一部大藏經,只不過是一大堆的印刷品!」

除了釋迦牟尼佛的道理方法,可以幫助我們離苦得樂,顯現這種力量稱為佛法;其他的可不可以也是佛法,或是相同於佛法?一般學佛的人會說:「絕不是佛法!」可是如果學佛久一點,一定會贊成有相同於佛法的,可是它不是肯定的佛法!

問題出在哪裡?就出在相對跟絕對的差別;因為只有佛法可以突破相對,顯現絕對!如果以圓滿來講,只有佛法才是一個圓滿的法,任何的法,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失。如依於佛法十二因緣而修養的,還有不是依於佛陀說的道理方法也可以成就,叫做緣覺乘,或者叫辟支佛,或叫傍佛,或叫做相似佛。所以談佛法,千萬不要動不動就否定世間一切的法都沒有道,好像只有業!

 

「資生」養色身是以物質而言,法呢?就是養法身。所以,一個是物質層面,一個是精神層面。佛法裡面,法的精神內容架構,是以零缺點來說的,這是先要瞭解「施」,就是財施、法施,財就是以物質維護生命。布施常有人講三種,其實只有兩種布施!無畏施是一種精神表現,為什麼?於資生的施也好,或講財施也好,於法施也好,有畏懼、有擔心、懷疑都叫做有所畏,不是無所畏!要以無所畏懼的精神去行布施,如果還有所畏懼,不是無住,而是有住;也可以說以相而言,是有相而不是無相!無相布施就是談這個問題。

真正的布施,以無所畏懼的精神去做,不管別人怎麼做,我的能力有多少就怎麼做。如果一定要強調「布施愈多功德愈大!」沒有錢怎麼辦?以這種方式,都是有所住、有所畏,也就是執著於相了。

為什麼要用「無所住心」,因為生起的心念,已經有執著、有分別了,這種執著分別對別人、對自己都算在一起,不是算某一方面。佛法告訴你的一些行為,肯定是利益的、饒益性,如果有傷害,就不是真正的一種慈悲心,慈悲心是要拔其苦給與樂,然而表面看到拔其苦,最後給與的還是苦!

這裡談「不住於色布施」,「住」用白話稍許詮釋,就是存在的意思;執著於有錢、有一個什麼東西,就是一個「住」,有所住。因為人有眼耳鼻舌身意,而眼耳鼻舌身是接觸色聲香味觸,五根接觸五塵,會引發意識而產生法,法是什麼?剛剛講了:「世間的法!」

人因為有欲望,是因為業而使人產生一種現象,這種現象可能就會造成貪,所以講貪欲。可是不要以為有貪欲,我是個罪人就該怎麼樣?不要用這種方式去看,人人都有!除非沒有業了,還有業都會貪。業已經慢慢減輕了,如果執著於道還是貪,不要以為修道就沒有欲,佛法也強調「道」到最後也要清淨!

談色聲香味觸,是依於人的五個根本,接觸到外面的五個塵境,就是於塵境要不住!不要老是眼睛看要看好的、耳朵聽要聽好的,盡在自己的意識上存在這種心念,這就是有住。

布施是一種行為,要付出,如果對自己而言,施也有捨的意思。講放捨,人有執著要放掉!放捨的解釋是不要去計較,不要執著,就是一種放捨。講「不住」──應該不以執著去行布施,這是對自己的一種修養。如果以物質層面來講,不要貪於物欲,這是施的一種現象,或者一種修養;於法不要自我意識,也要放捨,如果以自我意識貪於物欲、貪於自我意識,就是有所住,所以於此先談布施:「對自己、對別人。」對別人一定是付出,對自己一定要放捨,如果能把握付出跟放捨,就是有一個我跟他的關係,所以應該用這種方式「不住於相。」

 

何以故?

為什麼這樣呢?

 

若菩薩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如果不住於相、不去計較執著,布施的結果就是福德。這個福德不是「我這麼做了就得到福報!」不是!談福德是什麼?還是以修養來講。為什麼?如果能不住於相去行為,這種修養會顯現什麼現象?快樂、輕安、安穩,那叫做「福」。

雖然有行為可是沒有福德,這就是有所住,執著於相;真正不住於相而表現行為。

而人這種有住、有相、執著、計較、分別幾乎時時刻刻,即使沒有行為表現,在腦袋瓜子都會這樣想。為什麼這裡不談財施、法施,而要談色聲香味觸?因為學佛是從一個「有」的現象環境,慢慢去調理自己,最後到達「無」的境界。

如果說「有」是一種欲望的追求,「無」呢?是一種欲望的追求前提之下,怎樣去清淨欲望!行為看起來相同,它的意念不相同;也就是「無」是突破「有」的一種現象,可是還包含了一個「不一定」,有時候做得到、有時候做不到,做不到的就是一種不一定的現象,也是一種「無」的現象為什麼?知道做不到就已經「有」,這種「有」原來是做得到,肯定的有;做不到就有不同於──至少不是一種貪欲的心去執著、去計較、去追求,佛法要把握這要領,要領就在關鍵性的問題。

 

須菩提!於意云何?東方虛空可思量不?不也!東方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須菩提!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先把這個稍許唸一下:「可思量不?不也!」「不也」不要唸「不(ㄅㄨˋ)」要唸「勿」!「不ㄨˋ(勿)」是什麼意思?前面問是個疑問;這地方回答:「不是這樣嗎?」為什麼不能唸不(ㄅㄨˋ)?唸不(ㄅㄨˋ)就變成否定了?慢慢來看它的文字,就知道為什麼要用「勿」? 這裡談方向──東、南、西、北方向,先要瞭解是站在什麼樣的環境來談?是以人世間來談的。如果以地球來講,地球是個中心點,這個中心點不一定在哪裡──依自己所處的環境為中心點,再看它的東西南北才會沒有矛盾。如果在東半球取一個中心點,西半球就有問題了,所以不管在哪裡,以自己所處的環境做中心點;太陽從東方升起,西方是下沉的時刻;西方太陽升起的時候,東方又是沉下去的時刻。

這個世界的時差,有的差五、六個小時、十幾個小時的都有。如果拿地球設立一個中心點,佛法的確講不通了?

為什麼談方向就要談虛空,要知道虛是不實在,是談它的內容不實在,空是談它的現象。

所以空是空相,不是空其內容,談虛空是從內容到相,就是從內到外,或從外到內,前面不是講「住」是存在的現象,這裡虛空就是談住;外面是講住相,內面是講色身香味觸以及布施,這是內涵。所以談一個方向用虛空,絕不可以說:「於意云何,東方虛空可思量不?」變成東方那個虛空可不可以思量呢?這種文字要把握它的重點,東方、南方、西方、北方、四維、上下十方世界都離不開有相的問題;相一定有個本體的存在現象,把握了就顯現它的真實,如果把握不住,就不真實了。

要怎樣理解這種道理,這是一本書是一個相,看到有文字標明《金剛經集義,就有存在的問題了,存在的是什麼,就有一個住相。《金剛經集義》這本書是談《金剛經》的問題。所以這裡面的真實,也就是它裡面的真正內涵。

為什麼這裡談虛空,虛是不實在,空是以相而言?這就是相跟本體的問題,體、相的問題可不可以思量呢?以意念去衡量叫思量,以意念可不可以去衡量呢?不是說不可能?是不可以!所以這個「不」(勿)是不可以,不是說不可能!如果不可能,學佛沒有用!學佛可以做到可能,可是沒有那種智慧修養之前,以意念不可以達到,而去衡量它。

 

須菩提!菩薩無住相布施,福德亦復如是。

就很容易發現虛空,不是談十方世界是虛空,一定談有其存在的先有住相;像南極、北極,如果沒有去過,是一個什麼世界就很難把握!可是經文裡,為什麼要用「方向」來說?其實是談人的世界每一個地方,所以叫十方世界。此十方世界是包括了每一個地方,不管東方、東北方、西方、西南方、西北方、甚至於上面、下面,任何的一個環境都有真實的、有不真實的,這種真實、不真實是以相來分別。

「妙行無住」,幾乎所談的都是「有住」。一部《金剛經》前面十六分都是談「有」,後面十六分才談「無」?如果不認識「有」不可能突破,必須於「有」的認識才能突破。

為什麼所有的人與事的問題,都可以從佛法去作認識呢?是以真實而言,所以虛空的表現是以相來看,相裡面有真實的一面,學佛就是要去抓住真實的一面,不是在表相上去打轉,所以看經典要知道它的法,法真實的一面能抓住,就是在那裡學佛!

如果在相上打轉,最後一無是處,得不到好處。

為什麼要談十方世界?以虛空來說,重點在思量的問題,「思量」是以自我意識去衡量,或用自我意識去比較;說得難聽一點是以自我意識,去分別、去計較、去執著。虛空以「有、無」來講;看虛空,虛空是一個相,可是虛空中有風、雲、雨、電發生的時候呢?虛空是有相還是無相?虛空本來是一個空相,當這些風雲雨電產生的時候,虛空是什麼相?這裡談虛空的重點,不可以用自己的自我意識去衡量!也就是人在這種自我意識的分別之下會去計較什麼、去執著什麼,這才是它的重點。

一個修行覺悟的人對法,也就是事與理的關係、人與事的關係,所顯現的都叫做「法」。人處在現實的生活中,不是關係到人,就是關係到事。關係到人就涉及到業跟道的問題,關係到事就涉及到道理方法的問題、或是事物的問題。「菩薩於法」──一個修行覺悟的人,是教人面對所處的,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也就是色、聲、香、味、觸,而後談到法;當意念起來產生分別、計較、執著,千萬不要用否定的詞,為什麼?後面就是講不要否定!可是往往學佛,尤其開始學佛的人,對什麼都是擔心、害怕,這個不可以、那個不可以,為什麼擔心?並沒真正知道它的道理,如果真正知道一些道理,就不會那麼擔心、害怕。

學佛如果擔心、害怕這個可不可以、那個可不可以,是學錯了!不管學得如何,雖然佛法懂得不多,如果很快樂,過得很自在,就對了!

為什麼講有八萬四千法門?眼耳鼻舌身意接觸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法,這裡面就已經包容了八萬四千法門,把握的重點在哪裡?意念生起所衡量的,在過程中間分別的有多少、計較的有多少、執著的有多少,最後的結果如何?

所以布施的問題,不要只是在三種布施上面去談;因為有我,還有他,我付出的問題。可是這裡是談自己從修養上面怎麼去著手,去放捨的問題──怎麼樣不計較、不執著,因為人總是難免,有自我的意識起分別,而產生計較執著,何況「菩薩於法」,這個法是世間的法來看,就可以知道就是說人的習氣,人的業的現象;不從這上面著手,要想在文字相上,知道它的饒益性的確很難。

至於無相布施,有一個名詞叫做「三輪體空」,以布施而言,因為布施的行為,一個是付出的,一個是接受的,還有一個所施的是什麼,這三個融和起來,就是一個布施的行為。為什麼無相布施以三輪體空來說「施」──有機會今天付出,哪一天如果自己需要別人來施的時候;今天是施者,可能未來也是受者。可是這受者以施來講,為什麼要談體空?不只是談物質的問題,或精神的問題?因為輪相是講施與受是平等的,為什麼?現在沒有並不表示我永遠沒有,現在有並不表示我永遠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是什麼意思?就是談輪相。所以施者、受者,不要用分別去看。

所以談輪相,強調在本體相上要空掉它的相;而實在的內容是不能否定,可是相是可以空掉的,怎麼空?不計較、不執著;也就是我講的不住,或者無住。施者、受者以學佛來講,經典裡面有一個比喻;假使施者,具備這種修養,就好像是一盞燈,受者是從這個燈來引燈,對這燈而言,一個人來引百個人、千個人、萬個人,無量的人,並沒有少掉什麼,還是一盞燈。所以施與受的關係,要這麼去看;不要以為我付出了,就有所計較、執著。何況付出還要在意它的結果如何?佛教界因為有這種布施愈多功德愈大,結果使家庭造成傷害,目前很多這種現象;不是說布施的多是不應該或者應該,的確要「思量」能力之所及,如果能力不夠、勉強,不可能成為功德,因為沒有具備這種修養。

 

不可思量

不可以用人的意識去衡量。

 

須菩提!菩薩但應如所教住。

「教住」講什麼?「住」是一種存在的現象,一個修行覺悟的人唯有──

「但」就是講唯有,唯有應如什麼?「如所教住!」

「如所教」是釋迦牟尼佛前面講的道理,不是要你教人家怎麼住;是前面所講的道理,告訴人用這種方式,去照顧自己的起心動念。「住」是怎樣去照顧自己的起心動念,不要住於相,可是不能捨棄它的真實;也就是不能用虛空的方式,去看一切都是空,不可以用這種方式。既然知道自己的起心動念,別人的起心動念,我們不一定知道,可是至少知道自己的起心動念該怎樣著手,不要只是分別、計較、執著,可以說是一位菩薩了。剛說菩薩是修行覺悟的人,如果還沒有到達圓滿的境界,是在因位上的菩薩,不是果位上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