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頭好參禪

訪智願法師．採訪組

「至今出家快二十年了，非常感恩老和尚給我許多機會磨練，讓我從當家、住持，以至古梵密中心的班首，這一路走來得到許多好處。」── 智願法師說

棒喝初嚐

　　回憶出家一年半時，適逢老和尚司機侍者一職空缺，主事者詢問我是否願意擔任，我說我不敢，因為師父看起來很威嚴。其後溝通了三、四天，我才鼓起勇氣答應。一開始都不敢跟師父講話，也不敢問問題，有次載師父到台中開會後，師父說要去彰化古嚴禪寺走走，我就開往高速公路，車子行駛到中沙大橋，那時我還不知道老和尚會趁機找問題考驗徒弟，路途中他問：「智願啊！這一條是什麼橋？」我回說：「師父！是中沙大橋。」他說：「好像不是哦！」我說：「師父！是啊！是中沙大橋！」他就大聲的說：「不是！不是中沙大橋！」當下我被嚇到了，就不敢再開口了，心想明明就是中沙大橋，師父怎麼說不是呢？後來想到「可能是要磨練我的心性」。車子走了一陣子，師父好像安撫我似的，又跟我輕鬆地談天，從那以後師父問我事情，我不會即刻斷定，會思考後再回答，這是師父的禪師手法，也是師父給我的一種棒喝。

悲心無傷

　　有天已經準備好要載師父到高雄講堂，臨出門前接獲母親要開刀的訊息，將此事報告師父，師父說母親很重要，要我馬上回去，不必擔心開車的事，把母親照顧好了再回來，當下我感受到師父是那麼的慈悲。當弟子們某個人做錯事時，師父都是採集體教育，師吼也不直接罵當事人，也不會把人單獨叫來罵，師父他不傷害弟子，師父他真的很慈悲。

　　好比說一個單位的主事者，做得不理想，被很多人投訴，師父不會罵他，也不會因此叫他下台，但會以如某處欠人手，需要幫忙，借機調動，讓他們換個環境再開始。

隨順因緣

　　我觀察到無論弟子們想做什麼，向他老報告，只要是在有饒益、不傷害的前提下，他老都會答應。當初男眾想離開菩提寺到甲仙時，師父要我們考慮並開會討論，我當中間傳話人，經過三次會議答案仍然一樣，男眾還是堅持獨立自主，老和尚就親自召開會議，當然一些精神講話都不離「修行」這個主題。他老當時講了「枯木禪」的公案，講到「實相」、「無相」，點明男、女眾一起修行須注意之處。師父似乎要我們了解：「在有許多緣境的環境裡，修行才有機會提升，因為五蘊的作用須外緣引發，當人與人之間產生摩擦，發生問題，此時就可以看到自我，認識自我，而後慢慢去突破。」所以，當計較執著產生時，如果只想找個地方逃避，代表你的本錢不夠，不敢面對，現在為什麼不利用這麼一個亂的環境，磨練自己，好好的修菩薩道。最後老和尚還是尊重僧眾決議，將男眾遷至甲仙天岳山梵音禪寺。

循循善誘

　　第一次做當家是在梵音禪寺，那時出家才七年，師父讓人轉達要我接任當家，我不敢接受，後來師父打電話來鼓勵我：「就當是一種磨練，可以提昇自己，你有困難就打電話來，我幫你排除，不用怕沒錢、沒供養，師父會養你們。」當時很感動。師父又說：「你不用怕，如果怕管不來，你就立個『方丈諭』。」我心想有師父當靠山，就去吧！於是就依規矩來管理。

掌握法要

　　第一次當當家由於缺乏知識經驗，智慧不高、修養不夠，處理事情硬梆梆的，做了九個月就請辭。休息了一年，師父又要我在梵音禪寺做當家，這次有經驗了，不再大小事都跟師父報告，也不向師父說師兄弟怎麼樣，心想這樣師父會看不起我、會認為這個徒弟經不起考驗。遇到問題我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其間有四、五次都很想要辭，後來都一一突破了，因為此時已經把握師父的法要──五蘊調理，透過止觀來調理心情、處理事情，在亂之時能做到不亂，才是禪定功夫。師父說過，破本參是認識自我，五蘊要有外緣引發，僧團發生的這些事是實相，所謂十字街頭好參禪，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做不到，還是會計較執著，畢竟習氣要改變沒那麼快，我學會先忍下來，本來要幾天才會過去，後來幾小時就可以過去，再慢慢去突破、去化解，不會去怪別人。師父也說過，靜不是定，在大道場能待個十幾二十年就有見道的機會，但是與師兄弟互磨得很痛苦，有時很氣會抱怨師父你都不來，現在經歷了很多知識經驗，很感恩師父的栽培，若是師父在旁邊，什麼事有他老擋著，就沒那麼多緣境好修。

化城救度

　　在梵音禪寺當家的三年九個月中，師父來過二次，教我們止觀。某一次遇到相當嚴重的事，我無法處理只好跟師父報告，師父就說：「去跟他們講，我講的話如果他們不聽，改天我會去山上把他們罵一頓。」那時很高興老和尚要來罵人，以後我會比較好管理，結果師父一句：「我下禮拜過去！」等了一整年都沒看師父來。其實這是師父的善巧方便，當你需要時就給你打打氣，幫你度過最難熬的時刻，可是最後還是讓你自己去面對。

應病與藥

　　師父教育弟子有不同的手法，到梵音禪寺之前聽說，師父交代他們龍眼、荔枝等水果要照顧不能荒廢，常要出坡。我任當家時，師父跟我說的是：你們好好用功修行，現在有很多時間自修，你們把環境整理好，草長時除一除就好，龍眼、荔枝等水果包給別人去管了。我想真正想要用功的人，他老會給你時間；懈怠不修行的，就要做些對常住有益的事，修福報將來才不致披毛戴角，不了解的人會說師父偏心。

慈悲與善巧

　　卸下當家一職才一週，就接到師父來電說：要在菩提寺成立古梵密學前訓練班，缺個人手，你來幫幫師父，我跟師父說：師父，可是我喜歡禪啊！師父說裡面也有禪。現在很感恩，因為進入古梵密才真的了解禪宗公案。

      有段時間師父每天講一件公案，然後要大家去參，師父不是要我們給答案，禪是沒有答案的，就看你從中發現什麼？我在這當中得到許多啟發，思路逐漸開通；此外在人事問題的處理上，領略到師父的慈悲與平等。好比說，當時師父希望某位學員退訓，為了不傷到這位弟子，師父就交代我常常去打她香板，她會起煩惱，自己就會退訓了。還有一位也是師父讓我去勸退，我多次勸退不成，師父還找其他人幫忙勸退，不是師父要當好人，而是因為大家都很在意師父，若師父直接跟當事人講，她會退道心，這是師父的慈悲與善巧。

平等無分別

　　師父不僅關照門下弟子，對外單也是平等心對待，有段期間一位外單比丘尼報名古梵密班學前訓練班，師父稱讚她，說她可以好好栽培，只要有根基、肯用功、很想學，師父不分門裡門外都會栽培。

捨命陪弟子

　　古梵密學前訓練，四十九天夜不倒單、過午不食，晚上只能坐著睡，師父或許是怕我白天帶班太累，要我晚上回房睡覺不用陪學員，他說有監視器，他來督導就好。雖然師父這樣說，我還是全程參與，要不然學員都通過四十九天的磨練，就我沒有，以後怎麼帶他們啊！

       有次師父對學員說：要是你們都很精進、很想學，我老命不要都陪你們，來成就你們。想到師父老人家已經九十幾歲，還這樣不辭辛勞、晝夜督促我們，讓我感動落淚，就我所了解，凡是想用功、想精進修行的，去求他老，他老沒有不答應的。

凡眼看菩薩

　　很多人不了解老和尚，以自己的我意識看老和尚，有些人云亦云經常誤解他老的苦心，有機會我都會請教師父。如例一：有人疑惑方丈寮為什麼要養魚？我問師父，師父說不是有「放生」嗎！施主指定做的功德，不做他用。例二：有某位師兄問題很大，師父不但不罵他，對他還特別好，還給他土地⋯⋯，師父說：你們都不知道我的苦心，批評師父對某人特別好，若是不這樣做的話，為害更大。師父的用意在不傷害弟子，不讓眾生起瞋心。例三：某位頗有爭議性的人物，師父還接受他？！師父說：你們五蘊不調，不去思惟？！為什麼我要教他？若不教他，他繼續用以前的方式，會傷害很多人，現在他有正確的、有饒益的法可教人。就我所知的這一些事，便可稍稍了解師父對弟子的慈悲與包容，確實是無法以言語形容，也不是凡夫可以理解的。

祇園再續

　　梵密班解散後，師父要我回祇園寺接住持，我寫了一封信給師父，說我很懺悔，沒把古梵密班帶好，對不起他老人家，我先到光明寺，在那邊好好用功。半年後我回到祇園，師父又來電要我接住持，師父也知道我不想接，就說師父老了⋯⋯，並囑咐我勉為其難，要擔當，好好把天岳山祇園寺帶起來，把離開的師兄弟叫回來，還有在韋馱院的也慢慢回來，師父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在外流浪。再有什麼過錯，他老還是希望在外的弟子們回來。

自我訓練

　　有次問師父，我們有的師兄弟做當家師，一天到晚要跟信徒打交道，都是菩薩行囉？師父回說：「什麼菩薩行？造業不斷！」奇怪！是師父叫他們去做當家的，怎麼會這麼說呢？後來我去思惟，原來是「善業」。植福嘛！當家、住持很忙沒時間修道，這是我自己體會到的。除非刻意去訓練，不然常常會於靜坐時，想到明天幾點告別式、幾點要⋯⋯，若沒定力意念很快跑掉、做不了主。我現在每天靜坐，大悲法也沒斷，自己檢測，愈忙愈亂時，愈知道自己定力如何，要學會「放下」，抓到重點就很好修。

實相無相

　　大僧團人事緣境多，確實是十字街頭好參禪的道場，一如蓮藕住污泥而清淨無染，試想，沒有亂的機會，如何從有亂突破到不亂的禪定境界？！但現實不能否定，當計較、執著、分別等有相出來時，要破本參，照見自己、認識自我，把業化解。剛開始做不到，慢慢去突破有相至無相。對每個人平等，能在僧團待下來，好好運用師父的法要，在人與事當中去磨練，以後會有機會成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