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經題介紹
這次介紹經典的方式,稍許改變一下。因為上次介紹《惠能大師語錄》,大部分人都有一個想法---對於文字的解釋似乎沒有多加說明;尤其《金剛經》裡很多的文字,翻譯的方式不是很順暢,也很容易誤解,還有佛教經典有很多的名相,以及文字的表達方式,都不同於現在的一氣呵成、一目了然。所以現在取個名字叫《金剛經研討》,用這種方式來研究討論。
一般介紹經典都太過於嚴肅,過去在大陸介紹經典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大座」,另外一種叫做「偏座」。穿著方面,以及介紹經典的方式都不一樣。在台灣,我還沒有見過人開過大座。如果講經典開大座,必須要非常的莊嚴,介紹的法師必須穿黃海青,紅祖衣,而且參與的人,今天要來聽經,在三天之內要齋戒;齋戒中必須一切要清淨---身口意都要清淨;也就是身體的行為、言語的行為、意念的行為、包括飲食等有很多要求。
參與聽經的,都必須穿黑海青,坐呢?不像現在有椅子,每個人一個蒲團---圓圓的用草編的。開大座看起來很莊嚴,可是不一定都能得到好處。
因為介紹經典是什麼方式呢?就像在代表釋迦牟尼佛宣讀經典,開大座的和尚是不看經典,就在那個地方閉著眼睛念。
這個「念」有一點唱的味道,就等於古人那種讀書的方式,舉個例大家聽聽:「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就這麼慢慢念,念一段就靜下來。這講經的大和尚就不講話了,聽的人也不講話,大家都盤著腿,閉著眼睛思考,不解釋的。也就是說,要想聽這一部經,必須本身對這部經有所瞭解了,再由這位大和尚代表釋迦牟尼佛,一句一句朗誦出來,這叫做開「大座」。我以前常說---「經」,釋迦牟尼佛都講完了,輪不到我們,我們只是介紹佛陀的經典,或是介紹佛陀的道理方法,如此而已!
除了「大座」,就是「偏座」。所謂偏座就是主講的人曾經介紹過這一部經典,現在有位法師在另一邊講,原來主講的和尚,還是坐在那裡,叫「偏座」,旁邊那一位叫做「複講」,就是重複再講一遍的意思。複講講出來的內容,跟原主講者是差不多的,除非成為偏座就可以自己發揮。如果只是一個複講者,絕不可以自我發揮,為什麼?唯恐把經典講錯了,他必須要夠資格做偏座了才可以主講,可以自我發揮。所以介紹佛教的經典,在佛教的傳統上,是有很多要求。
首先介紹《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經題,把它弄清楚了,經典裡面的經文,應該就有一個概念了。「金剛」是什麼?在文字上解釋名相不一定得到好處,為什麼?講「金剛」就好像鑽石、金剛鑽的材料一樣。其實真正的意義在什麼地方呢?是說無堅不摧,不管怎麼樣堅固的防禦,都可以把它摧毀。究竟說什麼呢?佛教經常講的一句話「化煩惱為菩提」。「化」一定要有力量!什麼樣的力量來化解煩惱,使它顯現出菩提來,「化」就是講像「金剛」一樣的力量。可是「金剛」是一個形容詞,是強有力的意思。如果,一定要做個解釋,就會變成是什麼---黃金 、還是什麼金…。
大家看過電影「大金剛」,其實稱為「大金剛」,牠也有一種力量的意思,牠的力量很威武,看牠一腳就可以把一棟樓房踩垮。也就是牠也有一種摧毀的力量!很多人翻成「摧毀」。摧毀是一個不太好的名詞。《金剛經》的「金剛」是講化解的力量,這種力量形容它像「金剛」一樣,真正的力量是什麼?在「般若」這兩個字!「般若」直接翻成中文的意思是「智慧」的「慧」,在此做比較詳細的介紹。
佛教的經典,談「般若」肯定是講「慧」,也可說「智慧」。如果一定要分開來,「智」跟「慧」是不相同的,道理在哪裡?「智」的梵文叫做「闍那」,中文的意思是「凡一切的知識經驗」,包含了「世出世間」。
所謂「世間」的,就是一般人所能知的一切知識經驗,叫做「智」;「出世間」的是什麼呢?因為世間的一切知識經驗是相對的,為什麼說相對呢?說好的就有壞的,對的就有錯的;是非、美醜都是相對的,這一些都稱之為「世間法」;也就是說世間的一切知識經驗,本身是相對的。而出世間法是從相對的去認識去突破而顯現成絕對。一切世間的知識經驗是相對的,從對的中間去認識瞭解,怎樣突破而顯現絕對。怎樣去突破它,一定要有道理方法,這叫做出離世間法,或叫做出世間法。
談到「出」離、「出」世間的出,就是突破的意思。常常說:「要突破、要突破!」然而相對很容易理解,真正這世界上有絕對的嗎?卻常聽到「從相對的中間怎樣找一個平衡點」的說法。其實相對的本身,沒有什麼高與低的問題,也就難以去找一個平衡點。所以我常說:「世間的相對法沒有平衡點!」
以「美」而言,「美」相對是「醜」。怎樣叫做「美」?什麼才是「美」?以人的方式來看「美」,大家認為這樣就是「美」的,但有人卻認為這樣就是「醜」!可是又有一個問題,這個人雖然很醜,可是有內在美。可見有表面還有內在。有內在美,表面不怎麼樣,究竟是美還是醜!假使說人很美,難道就沒有醜陋的一面嗎?去找一個平衡點,請問怎麼個找法?就會發現,憑眼睛、 耳朵、 鼻子感受得到的,都稱之為表面的---有美、有醜。
表面的另外一面,人所不知道的,感受不到的呢?就說是內在的、或說是內涵。所以表相與內涵,不能建立起兩個相對,美與醜是一個相對,對不對?如果轉到裡面,美的不一定就醜,醜的也不一定美,不是幾個相對,它還是相對!
以個體而言,這一個人表面很美,另外一個也是表面很美,這兩個人是不是相對?可以發現它不是相對!相對在什麼地方?相對是以一個人的個體---從表面看他有美,他的內在是不是有那麼美呢?明顯一點說,美是屬於好的一面,醜是不好的一面---表面很好內在不好,或說「面惡心善」,或說表面是善內在是惡。可見談相對,談世間的一切,絕不是拿兩個東西去找一個平衡點,它一定以一個個體來說出它的相對!外表很好,可是內在不好,這個體要去找它的平衡點,怎麼找?最多只能這麼說,如果他的內在也跟外在一樣的好,那就好了,這不是平衡點。
從相對怎樣突破而顯絕對,絕對究竟是什麼?很多學者專家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佛法肯定有絕對的!可是絕對的不是說它沒有過程,它還是有過程。從相對的認識,必須要有過程才能認識,絕不是從相對突破就一下顯現出絕對。可以發現相對的形成,也是有不同的過程,要從相對的認識突破,也需要過程才有機會顯現絕對。道理在哪裡?如果說是「智慧」的話,就很容易把握,也是這部《金剛經》介紹的重點。
「智」剛剛說就是一切的「世出世間」的知識經驗---不只是世間的,包含了出世間的;也就是包含了突破的、出離的。僅僅分別智是「闍那」,就是一切的知識經驗,包含了世出世間。要怎樣運用這一些知識經驗,顯現出力量來?剛說化解要有力量顯現出來,不能顯現不可以叫做「慧」,要能顯現才能叫做「慧」!也可以說「智」是一些資料,「慧」是運用、發揮價值。在這裡要提醒一下,千萬不要說「智」是世間法,「慧」是出世間法,就完全錯了!
運用世間的、出世間的一切的知識經驗,在人與事的相對中去認識、瞭解,而後能突破顯現出絕對,要靠一種力量,什麼力量?就是依於智為資訊,運用而顯現價值,這是對於般若的認識。剛說在佛法中,也可以把智慧兩個字放在一起,為什麼?因為慧是來自智,沒有智就沒有慧,所以智慧可以放在一起。如果要認識智慧究竟是什麼?在佛法中間是分開的---一個是闍那、一個是般若,就好像另外一個名詞---「煩惱、菩提」。
煩惱肯定是世間法,菩提是什麼法?是佛法對不對?如果說菩提是佛法,我不反對;或煩惱是世間法,菩提還是世間法;或菩提是世間法、煩惱是佛法也可以,可是菩提絕不是出世間法!再重複一遍---煩惱是世間法,菩提不是出世間法,煩惱是世間法,菩提是佛法絕不是出世間法,如果能瞭解智與慧的關係,就應該瞭解這個道理。
剛說「智」包含了一切世出世間;因為煩惱是一個名稱,是一種情感的表現,菩提是一種現象,是轉化煩惱之後顯現出來的,這中間要化煩惱,就必須要有一種力量,這種力量就是從智而顯現慧,完成的叫做菩提,不是煩惱完成的叫做「慧」!「菩提」是什麼意思?菩提就是覺,或是覺悟的意思。這只是一個意思而已,真正菩提是什麼?是一種能夠使原有的化解之後,顯現的另外一種現象。菩提只是一種現象,最近很熱鬧的彩券!不買彩券不會煩惱,對不對?買了以後就會煩惱,在還沒有開獎之前更煩惱,甚至於拿著彩券到了晚上睡覺,還在想明天會不會中獎?這時候去看彩券,究竟是煩惱還是菩提?有那張券是煩惱,中到了獎還是煩惱!中到了獎,並不表示就是菩提,要瞭解佛法絕不是一般人所說的,為什麼?煩惱是煩身惱心不歡喜,菩提也並不表示是歡喜自在呢!所以說,煩惱是一種情感的作用;菩提呢?是突破煩惱而後顯現的另外一種現象!這種現象不能以情感來說,也就是它不是一種煩身惱心,或是歡歡喜喜。
知道了從煩惱怎樣去突破、化解需要一種力量,而顯現另外一種現象,這種現象還是暫時的,不是一個結果!因為菩提的結果在《金剛經》裡叫做:「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才是一個結果;如果只說菩提,它只是一種現象不是一種結果;而「般若」或「慧」必須從「智」上面去運作,要能夠顯現一種化解的力量,這化解的力量完成的結果,不能叫「菩提」,要叫「解脫」。為什麼要叫「解脫」?因為煩惱很不自在,煩身惱心!現在煩惱不在了而顯自在了,那不是得解脫了嗎?
所以我一直強調:「佛法談解脫不是談死!」很多人一談到佛法,談到解脫認為就是死,解脫不是死!是化解了一個什麼問題,這種化解所完成顯現的就是一種解脫。所以說解脫有道,「解脫道」是什麼?就是依於一切的知識經驗,怎樣突破相對的而顯現絕對的,可以發現,原來「智」也有層次的,「慧」的力量也有大有小的。「慧」最後在佛法中間有兩種說法:一個是圓慧---圓滿的慧,另一個是妙慧。圓滿的圓,是任何一個完成式,可是還有缺失。妙圓就像一個圓形的球,從任何一個方向看它,都沒有缺失了,才可以肯定叫做「般若」。所以「般若」於慧而言有大有小,「闍那」於智而言有層次、有高低,就關係到本身修養的問題。
若「智」要形成;也就是要有知識經驗,這些知識經驗如果從來不去修養,是不是就有一切的知識經驗,就有了「智」?這是很值得思考的問題。很多人看了幾部經、也拜了幾部經、也講了多少經,甚至於還寫過多少書,它是一種「智」沒有錯!可是這種「智」的層次,並不一定很高,為什麼?因為都是別人的!這種「智」的層次,到達最高點是什麼?把別人的一切知識經驗,吸收之後轉化為自己的,這個智才是真正修養而成的「智」。所以說修慧,慧不要修,智才要修。這幾個名詞在佛法上常會搞錯;講修是慢慢去累積,「智」就是如此形成的。說到「波羅蜜」六龜很多,關廟也很多,只是關廟的波羅蜜,跟六龜的波羅蜜不一樣,六龜的波羅蜜是長在樹上的,關廟的波羅蜜是長在地上的。通常看到「波羅蜜」這個名詞,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到彼岸!佛學辭典也這麼講。波羅蜜是梵文,翻成中文的意思,好像是到彼岸。注意!講的是「好像是」,其實波羅蜜的本義,要翻得非常完整,講彼岸是一種空洞的,沒有內涵、不踏實,如果要實在一點,波羅蜜應該翻譯為「方法」。
「到彼岸!」是一種理想,可是波羅蜜不是一種理想,它是一種方法,運用這種方法,從此岸到達彼岸;般若波羅蜜,就是用智慧怎樣離苦得樂!「苦」是人生的這一岸,「樂」呢?是突破人生苦的而到達樂的彼岸,這裡面就有毛病了,什麼毛病?假使現在在阿富汗很苦,那來到台灣是不是就樂了?所以不要弄錯,「到彼岸」只是一個理想,並不是這中間有一條河,這一邊是苦的,那一邊是樂的。
要離苦的這個岸,到達樂的那個岸,這是一種形容詞,苦、樂是相對的法,苦樂不是絕對的!苦是絕對的苦,樂是絕對的樂嗎?不是!它是相對的;在相對中用什麼方法去突破它。「苦」,苦什麼?「沒有飯吃!」沒有飯吃挨餓這是一種苦,怎樣得到飯吃,吃飽不餓了,於原來因為餓而苦,可以到達飽而樂,要用這種方式去看離苦得樂的意思;絕不是認為世間法,好像都是苦的,經過一條河,到達那一邊就是樂了。
地獄---從奈何橋的這一邊還是陽間,過了奈何橋到那一邊,反而變成陰間了,陰間很樂嗎?也是到彼岸!佛法中有很多名詞,連佛學辭典翻出來,也是叫做到彼岸,要瞭解到彼岸是一種理想,一定要有方法,沒有方法怎麼去?譬如從這裡要到台北,到台北可以坐汽車、坐火車,甚至於自己開車、騎摩托車、騎腳踏車、走路,都是一種方法,不能說坐飛機就很樂,騎腳踏車或走路就很苦,不能用這種方式去看問題。問題是從這裡到台北,這中間要有方法,至於從這地方,到台北去幹什麼?是另外一回事。不能現在走路好苦,就不要去台北了,可以不要去!可是究竟原來的動機是什麼?所以必須對波羅蜜,這名詞先要瞭解。
順便談一談《心經》裡,還多了一個字---波羅蜜「多」,為什麼《金剛經》裡的波羅蜜沒有「多」?《心經》反而有「多」?「多」的本義以中文字來講,波羅蜜多是許多、很多的方法,不是一種方法。「多」在梵文唸「帕爾米它」的音,不是「多」,整個連起來的意思是什麼呢?就好像英文名詞複數字尾要加 「S」,它不是一個肯定的多少。「經」可以寫成「徑」,就是一種道路,這是最簡單的說法。可是在梵文中講「經」,沒那麼簡單;梵文的「經」,叫做修多羅。修多羅有很多的意思,有串連、有契合的意思,還有更多的意思,可是跟《金剛經》沒有什麼關係。因為梵文名詞修多羅包含的意思很多,在這裡是有串連、契合的意思。
為什麼說「經」最簡單的解釋就是道路的意思?譬如從這裡要到台北,有一條道路,結果走到中途行不通了,那就是串連不起來。如果有一條道的目的地是台北,結果這條路一走走到屏東去,可能會從屏東再到台東,走花蓮還是可以去台北,可是在正常的前提之下,不能用這種方式去看問題。 所以談到佛法,難免會引發一些的問題,這裡談串連、契合,是談「經」就像道路一樣,以上是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整個經題大概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