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喜足

去寺裡共修, 超愛到大殿前大樹下的石桌石椅那邊坐坐, 近看彌勒菩薩慈顏常笑, 遠看大殿屋頂上的觀音菩薩平靜莊嚴。偶爾會有機會跟師父聊聊天。有一天，我問一位師父: 「師父, 妳為什麼要出家? 」師父微皺起眉頭, 用銳利的眼神瞧著我說：「噢, 妳真好奇ㄋㄟ!」我想我冒犯她了, 但她還是很慈悲的跟我說了她出家的因緣, 也同意跟大家分享這個有趣的故事:

距離落髮的那一天 ----- 十年了。
出家前, 她是一位進出醫院像在走廚房, 進加護病房像外出吃個大餐, 受盡病魔摧殘的家庭主婦。她一直很為自己老是拖累家人, 感到不安。
四十七歲第一次去佛寺, 使她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我能夠出家,  不就可以不再拖累家人了嗎? 」 雖然有這個想法, 但是她也清楚自己年紀不小了, 又拖著一個多病的身體, 怎麼有機會出家? 也就不再想了。

這一天, 她又被送進加護病房, 昏迷中, 隱隱約約的聽到四週有很多人在誦經的聲音, 她聽了很歡喜。 脫離危險, 出院之後, 她還時常想到那個緣境, 也不止一次的在夢境裡, 與出家人在一起生活, 她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跟佛祖有緣, 是不是真的要出家？她跟先生說明心意, 先生跟她說:「不必出家吧? 在家學佛也很好呀! 」

「出家專心修比較好。」她說：「我留在家裡也只能拖累你們。」
「聽說沒有錢出家很辛苦。」先生說。
她同姊姊講要出家, 姊姊說: 「聽說出家要很耐磨才會有成就，妳有這個能耐嗎?」
「 我怎麼會怕被磨?」她說: 「我被病苦磨得還不夠嗎?」
她同哥哥講要出家, 哥哥說: 「出家起碼要會讀經啊, 妳又不認識字, 字也不認識妳, 很不方便。」
她請教一位出家的朋友, 那朋友同她說: 「妳若要出家, 要往大叢林去, 人多的地方才好修行, 人少的地方只有照到自己的影子, 比較難修到什麼。」
她越來越想要出家, 至心懇切的尋找機緣、等待機緣。日子一天過了又一天。

五十歲那年, 有一天, 一位朋友來找她去菩提寺拜佛, 朋友親近菩提寺很久了, 開著車一路上跟她介紹菩提寺, 介紹白雲禪師的德行修持，那是她第一次去菩提寺。
在停車場停好車, 和朋友慢慢的往大殿走, 當她們走到十八羅漢那邊時, 迎面走來一位相貌莊嚴的和尚, 朋友興奮的低聲對她說: 「迎面走來的師父就是白雲禪師。」
「是噢？ 」她也感到很開心, 怎麼這麼巧就遇上了?
「師父好! 」跟老和尚打過招呼, 要各自往前走的時候, 老和尚對她說: 「住下來吧!」
聽老和尚這樣說, 她沒一丁點懷疑, 也沒作任何考慮, 立刻歡歡喜喜地回答說:「好！ 我住下來。」

當年九月十九日, 她和幾十位師兄弟, 一起在菩提寺的大雄寶殿發願出家, 由白雲禪師親自剃度, 儘管來觀禮的家人和親友淚流滿面, 她可是法喜充滿, 感覺自己已突破長年罩在頭頂上的黑雲, 此後不論走到哪裡, 一切都會很好。
「妳不識字不會說國語, 偏偏找這個跟妳語言不通的師父。 」親友來看她, 大都會這樣跟她說: 「我們很擔心, 在這種環境裡妳怎過日子?」
「不要擔心啦, 我的師父及師兄弟都很慈悲, 很照顧我。」她說: 「跟人家語言不通, 我就少說話, 少說話就少造口業； 不會看書、看雜誌, 但是我會幫忙搬書、搬雜誌；不會念經, 但是我會掘土種菜、我會廚房的工作, 能做的也很多呀!」

「妳做的都是勞力的工作, 會不會太累?」
「累有時候是會有點累, 但是, 比起在醫院受的折磨, 好太多了。」她說: 「我師父說: 工作就是修行。我也發現, 只要真正用了心, 種種的困難都會消除。」
住在寺裡之後, 她雖然還會出現一些毛病, 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樣驚天動地。在菩提寺住了兩年, 當家師父慈悲建議她調到鄉下的分別院, 希望減輕她的工作量, 對身體比較好, 她就調到鄉下來了。一轉眼, 調到鄉下也八年了。
「如果沒有這個機緣出家, 我大概已經不在人間了。」師父跟我說: 「想到這個, 我都會嚇出一身冷汗。如果沒有機會跟佛學, 沒有經過這樣的磨練, 我大概就是傻傻的過日子, 不由自主的生病, 受盡折磨之後, 無可奈何的死去, 然後輪迴再輪迴 … … 」

「好險! 」我說: 「師父, 可不可以給個開示?」
「我的道行不深, 不敢說開示, 心得分享可以啦! 」師父很客氣的說: 「我們噢, 不論是在家或出家, 都要修忍辱, 要和氣, 要多為別人想, 不要只為自己好, 也不要使性子, 要這樣, 社會才會平靜。」
師父又說: 「不要怕病苦, 有病苦來磨才會覺悟。遇到考驗的時候, 要堅強，決不退心, 那個考驗就會通過。」
「嗯, 」我說: 「師父, 妳會不會勸人家出家? 」
「各人有各人的因緣。」她說: 「但是, 不論有沒有出家, 都要修行。老和尚說: 『今世要修好, 要能解脫, 不再輪迴, 要再來投胎, 做男眾,度眾生。』 妳也要這樣想, 要這樣努力, 這個很重要。」

「好啊! 可是, 我真的很好奇, 」我說: 「妳跟老和尚語言不通，你聽不懂他口頭的教示, 不會讀他的書, 妳怎麼跟她學? 他怎麼教妳? 」
「老和尚不必親自教我啦, 」她說: 「我的師兄弟這麼多, 他們會教我呀! 他們都是老和尚的徒弟, 都很優秀喔, 我跟他們學就足夠了。」
我點點頭。
我笑咪咪的凝視著師父, 還真的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幸虧她有這樣的機緣, 撥雲見日。反觀自己的時候, 感到無限驚恐, 雖然得遇妙法把心安住, 但, 我確實明白佛法的真實義了嗎?  我的迷有多少? 悟有多少? 我要住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