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編輯部出處:衲衣下的故事期數:269期2012年8月刊
鼓雨鈸雷,灑下的是一堆交錯的音符;可惜那意頗邪的划過,不是令人驚駭的閃電,而是一些令人防不勝防的陷阱。(雲老禪師的”思路”)
文/若恕
陷阱
鼓雨鈸雷,灑下的是一堆交錯的音符;可惜那意頗邪的划過,不是令人驚駭的閃電,而是一些令人防不勝防的陷阱。(雲老禪師的”思路”)
在廳堂的我們正上演一個緊張的劇作,主題是「情緒」──我們起了衝突。
「你這個人很情緒唄...」
「老天!這是打哪來的想法?」
後來,連陰沈沈的天空都下起雨來。怨怪之聲急似驟雨,敲擊力絲毫不弱;彼此困在自我的錯亂意象中,一次又一次的造作傷害。好像一爐熟滾的粥,想找個通路出口,但畢竟也只落在俗世的意趣上,任率性與習氣染著。
人生陷阱比比皆是,正是驚駭的閃電時有所聞,所謂“憂患人生百滋味”。某日又有故事浮上:一位居士抽了籤,找上菩提寺照客當班的我:「煩請師父解個籤!」她面有憂容,舉手投足與焦躁正如“秋水與長天共一色”:「大雨整整下了一星期,我的花攤都沒生意,師父!我該怎麼辦?」顯然這場暴雨已令她的生活產生問題,看!青菜食品看漲,災情時傳,不悅指數如江河湖海升位,是不可收拾的牽魂動魄!
人生,人生,蜉蝣般的需要消費與被消費,大雨沒完沒了,失序、無節奏又缺乏美感可言,難怪張潮的弟弟張木山才說:「討厭的漂水聲,沒有一個停止的時候。」心都給淋濕了!一如我與她的爭辯、五蘊的印記及居士的花攤零落,天也難做!
樹說:誰的「受想行識」在失控放歌?雨說:抓不住的土石流,嘩啦啦,就像人們一向的肆意,追新逐快,過度的開發,不釀出災情才怪!一切都是陷阱,陷阱,也是酣夢....
愁也好,樂也好,可絕不要放棄希望與努力,一逕的跌入雨的頹廢與墮落,忘了晴日的展露。所以,能否抱持不一樣的想法,記得老禪師說:「面對色塵緣境的時候,不要過份的煩惱,產生所謂的是非、對錯、好壞、愛恨種種相對!」記取:「光影,虛實,時空,迷悟,生死,你我不外乎就在心的方寸之間。」以及「聚功德要常於淺水,不要像山洪暴發。」
娑婆眾生為苦所縛,概由聲色不透!何不找個休歇處,如片言可折,去縛解粘。
借傘
那日沿路化緣,化的是一把傘,卻托了一個空缽回....
驟雨劈哩拍啦,像一條鞭子粗暴的打在我身上,咆哮我的視線。身上灑落的水珠也形成小水灘──在往關廟街頭的路途我被大雨困住了!原先躲在一戶門扉緊閉的人家前面,後來不想再等下去,因為看來這雨是暫時不會停的,遂衝向斜街不遠的一戶人家。
「居士!方便借個傘好嗎?」
一位男子站在家門口張望,原本是是預備清理落葉與濁水亂竄的排水溝,他注視全身濕答答的我幾秒鐘,陷入借或不借的考量中。這不能怪他,風雨陌生客,何況雨聲嘈雜也頗令人不安。就在天人交戰之際,一部汽車停在門口,搖下車窗,露出女居士一張和善的臉。
「師父要上哪去?我用車子載你去,別讓雨淋到了,會感冒!」
不勝感激的上了車,點頭言謝,說明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的一間店舖。下了車,借傘的尴尬又短暫的盤踞腦海:彷彿是“雨的突兀”打擾了長街,而我的“冒昧與失言”打擾了人家,難道我就沒有罪責嗎?師父法語:「你們一天之中,有多少時間是不煩惱的啊!給自己煩惱,就是自我意識太強!給別人煩惱,就是忘了自己身口意的修養。」
尋常站在窗口看風雨,是一種欣賞與悠閒;當迎著風雨行路,處處難步。曾讀到關於一個傘的故事是這樣的:過去曾有一位禪師領眾修行十年,上堂說法。一個雨天,他前去參訪南隱禪師。放下雨傘,穿著木屐入室請法,正要開口問,南隱禪師說:「我想,你已經把木屐留在門邊了,只想問你,雨傘究竟是放在左邊?亦是右邊?」禪師答不出來,慚愧有眼如盲,還未達到念念分明的境界,隨侍承奉南隱身邊六年。此後以法為眼,活在眼前。
只不過,白娘娘西湖借傘為報恩,我一介貧尼借傘為哪樁?當下,我有著「煩惱與菩提」的思索──為何出門不隨身帶把傘?
壯遊
「滴水穿石不穿心,尋聲普度是觀音。耳根圓融遍娑界,風雲不變雨何踪。」───你說高台多悲風?不!絲絲如縷,那正是春雨如膏,菩薩的恩賜。
一個美麗的臂膀,是小男孩無止的依靠與吸引,好像那臂膀就是他自己的延伸 :那天一個小五生與媽媽,在知客室櫃檯與我三人對談,時不時地,小男孩抓著母親的臂膀戲躲、辯白,偶而把頭斜倚在母親的肩上,羞賟、可愛的撒嬌,親情濃郁無比,難怪有人把母親的淺笑與呵護喻為春天的雨。
母愛是恩典!那麼人子的反哺之恩呢?令我想到台東富源山上的多麗農莊,一個年青人為了孝親,辭去雲林多年經營有成的海鮮店,捨棄都市的繁華,陪著雙親辛苦慘淡的墾植。莽莽情懷,每天在親情恩濃中播種、收割,看種子迸裂,聽嫩芽抽長,耕耘機「鼓鼓」響,鳥雀追逐雨嵐。
雙親的謦欬與遊客的喧嘩,都是心的靈藥,若能從“物轉”進入“轉物”,耳根圓融遍,不難發現觀音普度。所以因緣所至,他也開始讀經了,先從普門品誦起──「念彼觀音力」。
話說上高台的因緣,是將從台東調回本山之際,與三五位義工菩薩有約,經星星小築,直攻富源絕頂高台,至今回想猶有餘韻。那是初夏時分,太麻里櫻花勝事已遠,滿山谷的野百合不再低頭吟唱,金針花也紛紛飄落,有一些美麗、有一些說不出口的依依,汩汩淌入很深的心裡。
一上多麗農莊的高台,便驚豔於腳下這絕美的世界,那飄搖、孤聳的意象,在寂寞、靜謐中鑄出一種姿勢。峰巒翠疊,層層如幻,與對面的小黃山悠悠遙望;更遠處是海,不時閃爍著動人的色調。從咖啡餐車吧台,正放送一陣陣似有若無的蕭邦、海飛茲古典音樂,老板臉上浮漾由衷的微笑,為我們煮了熱醇的哥倫比亞咖啡,聊起墾荒、開發農產品宅急便的經歷,聊著、聽著,沒想到雨像繡花針,慢.....慢...慢的飄了下來。
雨聲,還有更多的聲音,彷彿曾聽過的「風吹滿山的楊梅樹」,轉小的海浪聲似的,清涼的空氣叫人貪婪的深吸一口,山花的香味揉合泥土草香直竄胸口。耳畔的蟲鳴,彷彿遙望遠山,感受人生如雨跳躍於旅途不同的際遇,變與不變都可從音聲頓悟,一步步都是菩薩的加持,都是溫柔與自由。可以抬頭挺胸,自給自足,倒映天光雲影,更形廣闊。雨鮮明的感官印象,我從未如此與它這麼貼近。
躲進涼亭欣賞雨景,倍覺雨之為聲別有一番清思,自有一番美妙!今日之行已不虛此生了! 這時節楊梅剛採收,山林肉桂正漾著甜,我們摘了一把葉子回家泡茶,沿途黃昏的景致及諸多關於雨的細敘,讓我想起一次與琴出遊,半途不巧也下著雨,她不解的說:「師父!為什麼每次和你出門都下雨?奇怪!」
我說:「哈!妳不知道嗎?雨是盛典、是上天的恩賜。瞧!白浪舞弄紗籠裙擺,金樽海岸線好美!」接著我們往「水往上流」去看一種不常見的樹,那裡有她一塊地,未來的夢想是蓋幾間寮房供養出家人行修,我說:「那我有機會來這裡住哩!」台東山水壯麗,富源的“多麗農莊”也罷,太麻里的“環山小築”也好,我要說的是「莫問來時路,且看今朝」。
這世界從不曾老,慈悲喜捨也不曾遠離,現在、過去、未來,沒錯!我們一直都在佛法世界中壯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