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度論中的禪波羅蜜(下) 

文/野人

虛空處定。論主說:「過一切色相,不念別相,滅有對相,得入無邊虛空處。若無色,則無饑渴寒熱等苦,有身則受苦,思惟如何當得免此身患。當觀此身,身中虛空,常觀身空,如籠如甑(蒸食物瓦做的容器),常念不捨,則能越度色相,不再見身,如內空觀虛空,觀外色也是如此,觀成時,能觀無量無邊空。得此觀後,不苦不樂之心轉更增盛,如鳥飛出籠中,自由自在,是名空處定。」

識處定。論主說:「以識緣無邊虛空,緣多則心散,能破壞定心。行者觀虛空,緣受想行識四蘊(無色界已無色蘊可緣),如病、如癰、如瘡、如刺,無常、苦、空、無我,欺誑和合而有,並不真實。生此念以後,轉捨虛空,而但緣識。如何緣識呢?現前的識,緣過去、未來無量無邊的識,此識無量無邊,如同虛空無量無邊,是名識處定。」

無所有處定。論主說:「又過去、未來識無量無邊,以現在的識去緣念它,識多則易散亂,能破壞定心。行者觀此緣受想行識的心識,如病、如癰、如瘡、如刺,無常、苦、空、無我,欺誑和合而有,並非實有。如此觀久之後,能破識相,是訶責識處,讚無所有處。破諸識相,繫心在無所有中,是名無所有處定。」

非有想非無想處定。論主說:「無所有處緣受想行識,如病乃至無我,並非實有。如是思惟,無想處如癰,有想處如病、如癰、如瘡、如刺,第一妙處是非有想非無想處。還有受想行識,為什麼叫非有想非無想?當中的確有想,但微細難以覺知,以為是非有想;實是有想,所以又說非無想。凡夫證得此定,以為證得了諸法實相,都誤認為是涅槃。」

禪定有二種,有漏和無漏。有漏是凡夫所行,如上八定所說。若有漏定,都是依欣慕上地欲,而離下地欲。如初禪依善覺觀捨惡覺觀,依離生喜樂,捨欲界五欲樂。二禪又以內清淨,捨離覺觀的擾動,證得喜勇心大悅。三禪以徧身受樂,捨離二禪的喜勇之心。四禪更以不苦不樂,通捨下地的憂喜苦樂,但還有色身在。

又初禪雖捨欲界的欲火燒身之苦,還有覺觀。覺觀如火,能照察欲界的弊惡過罪,卻不能免離劫盡火燒,下自地獄,上至初禪天的無常之苦。二禪已滅覺觀,不為劫火所燒,仍有喜水滋潤於心,所以劫盡水災,二禪也難倖免。三禪離喜,劫水不能為患,仍有入出息和脈博,入出息屬風,故為劫盡風災所侵。四禪無入出息,無脈博,劫盡水火風三災所不能動,故名不動處。因為四禪天的天人,色身壽命與宮殿俱生俱滅,故無三災。

何謂水火風三災?瑜伽師地論及俱舍論都說,成劫初開始時,人壽無量,而後福報漸減,壽命也慢慢變短。進入住劫,人壽八萬壽時,每過一百年,人壽就減一歲。譬如人壽一百歲時,開始進入五濁惡世,釋迦文佛成佛時間已到,於是從兜率內院降生人間,八相成道。現在佛曆已二千五百多年,依一百年人壽減一歲推算,現在人的正常壽命應該是七十五歲,但共業之中還有別業的不同,難免有早夭與長壽的差異。既然如此,為什麼釋迦文佛只活到八十歲?經中說佛「所應度者,皆已度盡,其未度者,皆亦已做得度因緣,若我住世,更無有益。」只會增加弟子的懈怠放逸及依賴,不知佛難值遇,不做難遭之想,故而提早捨壽入涅槃。

人壽減到三十歲時,就有饑饉災。二十歲時,有瘟疫災。十歲時,有刀兵災,稱為小三災。這段漫長的時間,叫做一減劫。減到十歲時,眾生因厭苦而畏罪修善,壽命慢慢增加,每一百年,人壽就又增加一歲,直到八萬歲為止,這段時間稱為一增劫。一增一減加起來,稱為一小劫。二十小劫過後,住劫便進入壞劫,而後空劫。成、住、壞、空各有二十小劫,稱為中劫,四個中劫合為一大劫,所以一大劫共有八十小劫。

壞劫起時,先有火災,燒至初禪天而滅,進入空劫,再變為成劫。如是七大劫,有七次壞劫,共有七次火災。第八次壞劫,水災就登場了,從二禪天淹至地獄,浸壞一切。而後再七次火災,又有一次水災。按照這樣不變的規則,第七次水災過後,又七次壞劫,有七次的火災,第八次的壞劫時,風災就來報到了。從三禪天起風,吹壞三禪天以下的器世間,而後進入到空劫再成劫。因此八大人覺經才說:「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四大苦空,五蘊非我。」

四無色定,知道色身是大苦聚,進而以空捨色,以識捨空,以無所有捨識,以微細難覺,誤認為證得諸法實相涅槃的非有想非無想捨無所有。非有想非無想雖在三界之頂,煩惱全在,只是伏而不斷,仍未出離三界,乃至無漏聖道亦無一分,還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凡夫,卻再也不能以上地欲離本地欲。所以凡夫定最在邊,是非有想非無想定,不能出離六道輪迴,報盡仍然隨業受生。即佛經所謂:「以愛捨愛,還滋愛本。」又如本論二十四卷所說:「凡夫人能斷非有想非無想結使,無是處。」

無漏定是依有漏定,去運用思想,發揮智慧,斷除煩惱,證得涅槃。或者說,依離欲定,修我法二空觀,證我法二空智。聲聞乘的修法,是依苦集滅道四聖諦,修十六聖行。苦四聖行:無常、苦、空、無我。集四聖行:因、集、生、緣。滅四聖行:盡、滅、妙、出。道四聖行:道、正、迹、到。瑜伽師地論也有談到,名相雖稍異,義理則同。或者說是知苦、斷集、慕滅、修道。於定中思惟五蘊是苦,苦的集因是貪愛,或貪瞋癡慢見,或者說無明、愛、取;想要滅苦,必須修八正道: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

菩薩乘則修六波羅蜜,更以大悲愍念眾生,定中以般若波羅蜜觀諸法空,雖知諸法空,亦不捨眾生,雖不捨眾生,亦知諸法空。因此經中說:「菩薩常行二法,一者觀諸法空,二者不捨一切眾生。」諸法,或者說一切法者,大般若經說為「五蘊、十二入、十八界者是」。又說:「須陀洹若智若斷,即是菩薩無生忍。」乃至「阿羅漢若智若斷,即是菩薩無生忍。」最後都說:「以不可得故。」或者:「不住著故,不住亦不住。」住就是停止其中,而生執著,於實際做證,因而退墮二乘。

何謂實際作證?大智度論卷三十二,論主說:「以法性為實證,故為際。」所以阿羅漢名為住於實際。何謂法性?同卷中說:「各各法空,空有差品,是為如;同為一空,是為法性。」際,就是極致、極限,到盡頭、到邊際,再也無法可學可修了的意思。即自認為是所作已辦、無學位了,便入於涅槃,不再上進,取證菩薩位及佛果。因此名為斷滅佛種,棄捨眾生。

若菩薩一切法中不住不著,何以不入涅槃?三十五卷論主說:「大悲心故,十方佛念故,本願未滿故,精進波羅蜜力故,般若波羅蜜、方便二事和合故,所謂不著於不著故,如是等種種因緣故,說菩薩雖不著諸法,而不入涅槃。」例如八地菩薩入滅盡定,證如幻三昧,破除俱生我執,發現無佛可成,無眾生可度,於是想於實際作證,如二乘入涅槃。十方諸佛一時現前,手摩其頭,鼓勵說:「汝念初發心時,又汝始得是一法門,如是有無量法門,汝皆未得,當還集諸功德。」───出自大智度論二十九卷。還有無量法門未得,警惕菩薩未到極限、邊際,所證不是真實際。於是菩薩從三昧起,不住涅槃,繼續精進,滿足如來地,不棄捨一切有為眾生事。又菩薩初發心時,立弘誓願,總括來說,就是「願成佛,度眾生」。所以十方諸佛於八地菩薩將入涅槃時,以本誓願提醒、激勵,讓菩薩繼續上求佛果,廣度眾生。

無想有三種,一無想定,二滅受想定,三無想天。凡夫人以想躁擾為苦,希望滅想,而入無想定。佛弟子想要滅心,故入滅受想定。

最後論主更分別禪與禪波羅蜜的不同,上述種種,只是禪,要成為波羅蜜,必須具備很多條件,試整理歸納為十。

一、              五波羅蜜助行。行禪波羅蜜,必須要有五波羅蜜和合助行,尤其是缺般若波羅蜜不可。大智論度卷三十四說:「五度如盲,般若如眼。」般若眼將導五度盲,才能平安到達彼岸。

二、              有大悲心。禪是波羅蜜之本,得到禪定以後,憐憫眾生,內心中有種種的禪定妙樂,去報追求,卻在外法不淨與苦中求樂。因而生起大悲心,想要使眾生都能得到禪定的內樂,離於外面的不淨之樂。依此禪定樂,漸漸的,又讓他們得到佛道的涅槃常樂。這時禪轉名波羅蜜。

三、              不味不求,不隨報生。又於禪定中,不味著,不求報,不隨禪定受報,而生於色界或無色界天中,妨廢修行佛道。只是為了調心而入禪定,以智慧方便還生於欲界,度脫一切眾生,此時禪得名為波羅蜜。雖然阿羅漢、辟支佛也不著禪味,但無大悲心,所以不名為禪波羅蜜。

四、              但為利生而求禪。又一般人因聽說禪定樂勝過人天樂,便能捨棄五欲的快樂,而追求禪定的輕安樂,這種人只是自求利樂,不足為奇。而菩薩但為利樂眾生,使慈悲心清淨,不捨一切眾生。所以菩薩於禪定中,都發大悲心,知禪有極妙的內樂,憐憫眾生無知,捨棄而求外樂。

五、              知實相。菩薩知諸法實相而入禪,內心故能安穩,不著禪味。諸外道不知諸法實相,故於禪定心不安穩,著於禪味。諸法實相者,即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或者如大乘經典處處都說:一切法唯有名;一切法因緣所生,無自性;一切法如幻、燄、夢、化、水月、空華、乾闥婆城、谷響、鏡像、光影;三界唯心所造,萬法唯識所現。知實相而入禪,而得名禪波羅蜜。

六、              盡行諸禪。菩薩修禪定時,能盡行諸禪,所謂粗、細,大、小,深、淺,內緣、外緣,一切盡行,所以名為禪波羅蜜。其餘的人,甚至阿羅漢、辟支佛,但名為禪。

七、              為欲成就佛法。外道禪有三種過患:味著、邪見、憍慢。聲聞禪則慈悲薄少,又於諸法中,不能用利智慧通達諸法實相,只願獨善其身,斷諸佛種。菩薩則為了要成就一切諸佛法,故於諸禪中不忘眾生,乃至微細的昆蟲,都常起慈悲的心念。

八、              能超九定。菩薩生生世世修集了無量的功德,所以煩惱的結使淡薄,心又柔軟,能於欲界心,次第入禪。又超越三昧中,二乘只能超一,不能超二,如進入初禪,只能超越二禪,直接進入第三禪。不能超越二禪、三禪,直接進入第四禪。菩薩累世修行禪波羅蜜,嫻熟的緣故,能超一或超二,甚至超九。譬如從欲界散心,超越初、二、三、四禪、空、識、無所有、非非想四空,直接進入滅受想定。又能「不起滅盡定,而現諸威儀」,常入禪定,攝心不動,不生覺觀,為十方一切眾生,以無量音聲說法,予以度脫,是名禪波羅蜜。

九、              於禪不取不捨。凡夫外道人修禪,於亂相生瞋,於定相生著。菩薩不取亂相,不取禪定相,知亂相、定相皆為一相,所謂無相。譬如初禪離五欲,除五蓋,攝心一處相。菩薩於五蓋無所捨,於禪定相無所取,知諸法相空的原故。如貪欲蓋不來自於內,不來自於外,也非中間而有。若內法本來就有,不應相應外緣才會生起;若外法有,於我無患,也不相干;若兩中間有,則無有處所。也不從先世來,例如童子無有淫欲之心,若先世來者,小時候也應該有,不必等到長大。同理可證,也不至後世。但從和合因緣生,和合因緣生法,即是自性本空,無生亦無滅,無生無滅故,則無所謂定亂。故知五蓋實相,即是禪實相。如頻婆娑羅王迎經中,佛告大王:「色生時,但空生;色滅時,但空滅。諸行生時,但空生,滅時但空滅。是中無吾我,無人,無神,無人從今世至後世。除因緣和合名字等眾生,凡夫愚人逐名求實。」大智度論卷十八也說:「摩訶衍空門者,一切諸法,性常自空,不以智慧方便觀故空。」

十、              勤求佛道。菩薩入禪波羅蜜中,以天眼觀十方五道眾生,見生色界中者,受禪定樂味,還墮禽獸中,受種種苦。又見欲界諸天,七寶池中華香自娛,後墮鹹沸屎地獄中。又見人中多聞,世智辯聰,不得道故,還墮豬羊畜獸中,無所別知。如是等身,種種失大樂、得大苦,失大利,得大衰,失尊貴,得卑賤,於此眾生,生起悲心。漸漸增廣,得成大悲,不惜身命,為眾生故,勤行精進,以求佛道,故名禪波羅蜜。

菩薩法,的確以利生度生,及既得的利益,不吝於分享他人為前提。但分享他人,先要自己有得到利益才行,否則拿什麼分享?度人也先要具備自度的修養,不能空談度人,結果被人度跑了。有的人出了家,三把空心菜還沒吃完,就忙著當大菩薩,出去度眾生了。試問六度中的施、戒、忍、進,又下了多少功夫,經藏又讀了幾本,而名聞利養,男女的恩愛情欲,能做到淡然,不為所誘嗎?大智度論說初禪,「已得離淫火,則獲清涼定。」證入初禪以上,才是離欲定,不為男女的色欲所動,才不會被眾生度跑,有證到初禪了嗎?何況離欲定也不是真離欲,只是伏而未斷。

有些出家前,已結過婚,或談過戀愛的,常大言不慚說:「老船長不暈船。」意思是曾經滄海,不再為男女色所迷惑。我常笑說,那是因為颱風來時,就不敢出海,所遇上的風浪都不是很大,所以才不暈船。真要遇上海嘯,或颱風的超大風浪,老船長不是暈不暈船的問題,而是必然翻船葬身海底。正如抓蛇高手,常常死在毒蛇的口裡一樣。千萬不要高估自己對男女色欲的免疫力。 

大智度論更舉證離欲定的人,也不能完全免離於五欲中的色欲誘惑。如有一個得到禪定的五通仙人,常飛入皇宮,接受國王的供養。有一天,國王的夫人,也來向五通仙行抱足禮。王后的天使臉龐,和魔鬼身材,讓五通仙人心旌飄搖;再加上冰肌玉膚的纖手相接觸時的柔軟觸感,讓五通仙人動了淫心,立刻失去了神通,飛不起來了,只好向國王借馬騎回原處。

又有一群也是證離欲定的五通仙,成群結伴飛行,經過一座仙山浴池,剛好遇上一位緊那羅女,一邊沐浴,一邊忘情的唱歌。經中說,乾闥婆是天帝的樂神,而緊那羅則是天帝的歌神,歌聲非常迷人和動人心弦,可謂天籟之音。那些五通仙眼見美色,耳聽妙聲,動了淫念,都失去了神通,掉落地上。所以唯有修無漏定,證得真離欲了,才能不為所動,才是真正能度眾生,而不為眾生所度。 

無漏定,就如上面所說:「依離欲定,修我法二空觀,證我法二空智。」進入初地到十地。或是於定中修十六聖行,得煖、頂、忍、世第一的四善根,而證入初果乃至四果。由此可知,涅槃及無漏的果位,由智慧之門而入,而智慧則由禪定之門而入。有漏的禪定,能得「定共戒」,戒與定共生,定退失了,戒也跟著沒了。定共戒不造十惡業,但是煩惱分毫未斷,過去的業未消,未來仍然會再造業,所以不出輪迴。無漏的禪定,能得「道共戒」,同樣不造惡業,但煩惱障、所知障能分分斷除,諸業隨緣了,不再造新殃,道永不退失,所以戒常相隨。正如涅槃經所言:「須陀洹得果證已,雖生邊地,自然持戒,不殺盜淫、兩舌、飲酒。」這就叫做「道共戒」。戒與道共生,永不再造惡業,因此三途除名,而涅槃有份。      

過去大陸的道場,夏天結夏安居是學戒。禪宗的叢林則於冬天有冬安居,學靜坐止觀專修禪定,一天有幾支香,又有監香的糾察師巡視,昏沉打瞌睡或妄想雜念的,都用香板侍候,打得好大聲。其實並不是要處罰或打痛對方,而是幫忙驅趕昏沉睡魔。因為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自己昏沉打瞌睡了,都還不知道,還以為很有修行,必須旁人提醒,才能發現自己的缺失。這就是大眾熏修的好處,進步的特別快。 

進千佛山之前,曾在別處小道場出家了二年多,那裡也著重靜坐,但沒有止觀的法門。沒有不淨觀,安那般那或五蘊調理等等所緣境,讓心繫於一處,就很容易妄想雜念。好不容易靜下來了,又變成昏沉打瞌睡,往往睡覺三昧一出定,胸襟上還殘留口水的印痕。

放暑假時,信徒鼓勵他們的孩子,來寺廟體驗出家的生活,僧俗一起靜坐共修,出家人坐前面,小朋友坐後面。為了炫耀自己有修養,也不希望倒了出家人的架子,我們幾位常住眾振作起精神,也把警覺性提到最高,不讓它昏沉打瞌睡。一發覺昏沉,頭一垂下,馬上抬頭挺胸,把禪相裝出來。

靜坐完,好為人師的大師兄,剛開口要教小朋友如何靜坐。小朋友卻說:「師父!你剛才靜坐在打瞌睡。」大師兄不相信:「沒有啊!我頭腦清醒的很。」小孩肯定的說有,不但打瞌睡,還一直點頭。我們都笑彎了腰。小孩童言無忌的繼續對我說:「師父,你也有打瞌睡,而且睡得更久。」我不否認的說:「是有打瞌睡,只是我一發現自己打瞌睡了,不到三秒鐘馬上就提起精神,專心靜坐了。」小孩說:「師父你打瞌睡好多次,而且每次都將近十分鐘。」我一臉慘綠,旁觀者的十分鐘,竟然只是當局者的三秒鐘而已,不禁慚愧自己的反照功夫太差。小孩又說誰誰誰,都在打瞌睡,說得我們灰頭土臉,顏面無光。只有坐在最後面,我以前的師父,沒被小孩點名。果然師父英明,坐在後面,萬一靜坐打瞌睡,也沒人看見。

後來禪堂蓋好了,改在開放且一覽無遺的空間靜坐,這下誰也藏拙不了。我總是在靜坐的前半段打瞌睡睡飽了以後,後半段開始偷偷欣賞大眾師的睡姿。卻意外發現,我以前的師父,出家二十年了,也照樣打瞌睡。原來,自己關起門來稱孤道寡,自我感覺超良好,開門出去,是不堪一擊的。想自己一個人,在山間、林下、水邊閑靜處修禪定的,可為警愓。古德因此說:「不破本參不住山。」禪是如此,慧與戒亦然,自己一個人,「無行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