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修五滴

                                                                                                        文/智惇
第一滴:有人問,行腳全省一圈,有何心得,可否見告?借趙州至道公案答曰:「至道無難……問事即得。」作為回應的端由。三祖〈信心銘〉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按人對事物能不揀擇嗎?不能也!因而才有語言施設,是揀擇,是明白,都錯過了也。所謂明白不在揀擇故,趙州「問事即得」,其「義者何」?乃從事上去問,這個問,不是用語言、文字去發問、問難,而是用行動去問,也就是自己去從事、去體得,亦即「我也去行腳一圈」,譬喻某種食物,好吃不好吃,自己去品嚐才能了然,各人口味不同、味蕾亦異,我喜歡的,不一定你也喜歡,根器、機制不同,還是自了、才是現量,借屍還魂,已失本來面目,何不狠下心,靠自己死了念斷了念,自己實踐履行!乾淨俐落呢!

《地持經》:「夫法性有:一者實法性,一切佛莫不軌此法性修之而成正覺,二者事法性,謂世間種種諸法皆依於理,施設建立,所謂地水火風、五陰等法,隨俗所知所見,雖屬於事,實不外乎法性之理,是名事法性。」吾人凡夫或仍在因地學佛行者,凡身口意造作,為了適應色身必須的「生」和「活」,貪瞋癡亦在所難免,所謂人在江湖,豈能完全獨善其身?不過仍可保持和而不流,所謂出汙泥而不染,事在人為,可「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漸漸放下,以至心中無事,這些都屬行的踐履,所以不要在文字、語言上討生活,起而行最為重要,八十歲,九十歲,亦不算老,心老才是真老呢!「哀莫大於心死」,古有明訓,未死之前,都是年青,年長體力會衰,這是自然現象,若能適當調適,年青者,一日為之;年老亦可分次第、十日、八日完成,何難之有?所以在行腳時,感觸最深者年青者一小時可走四、五公里,如我八十多歲,一小時只能走三公里,可是年老必然睡眠不多,就可以少睡的時間,補足一小時僅走三公里的腳程,以時間換取腳程的不快,這也是此次行腳的經驗,人一為之,我十為之,以勤補拙可乎?

第二滴:《因明大疏》有言:「因明論者,源唯佛說,文廣義散,備在眾經,故地持云,菩薩求法,當於何求?當於一切五明處求、求因明者,為破邪論,安立正道。」所謂邪論,應該是所說不以佛的道理方法者言,我人生於世間,凡夫俗子,身是業報身,謂由積聚五蘊色受想行識五法,以成色身,是故可稱之為業我,而學佛行者的我,以修道為標的,可謂之道我,因此學佛行者,有二個我,業我及道我,業我所表現的是邪見,道我所表現的是正見。

師父在因明三支,宗、因、喻設三量法,以現量說言:「鏡中像緣」。以鏡譬喻一般世人或因地修行者的差別因緣,因緣者因謂種子,因緣一種,亦因亦緣,鏡中像緣既是現量,所以「鏡」之品質必也影響鏡中所望現現的像緣,一如人的業因、道因,在外在的色塵緣境的誘因下必也影響種子生現行。《瑜伽師地論》卷三:「云何建立生、老、住、無常,謂於一切處識相續中,一切種子相續,俱行建立,由有緣力故,先未相續生法。」最初名生,變異名老,即已生時,唯生剎那隨轉名住,剎那不住名無常,如是即約諸法分位差別建立四相,綜合四相就是「鏡中像緣」的現量吧?(參)

師父所倡千佛山獨門之止觀法,以業我望道我,以「非」不同於原有者,從止而入觀,其「非」是可隨個人知識經驗不斷地可延伸,由粗到細以至到無的突破,從同品及異品相互激盪中,漸漸澄清,所以禪宗的「聞思修」,乃以隻眼不起分別,洞燭所望之標的,提升再提升而達於明心見性吧?學佛行者,在知見、在理上的了,乃是啟蒙而已,要以戒的嚴淨,有犯而不犯,其身口意最為重要,不攀緣、不搞名聞利養等,善才童子五十三參,歷經跋涉辛苦,師父著作無聲的有文字書籍,有聲的光碟片,兩者共百種以上,每種都可參,善才童子只有五十三參,精讀師父著作可參一百多呢!所謂參,要參其法在那裏,若拘泥執著於文字,就死在其中跳不出來,領略師父著作的法味,必須逐字逐句去深入才能體得,不然徒耗時間在名相上背誦強記,此乃鸚鵡學語,對法在那裏的體得用不上勁,唯要狠讀猛啃,若嚼鐵饅頭,要吃出味道才算落實呢!人生苦短,數十寒暑,何其快也,回首過去,如同昨日,所謂日日難過,日日過,既然都是過,何不惜福消業,積功德於來生,來生如何但看今朝呢!

第三滴:說話難,聽話亦難,話多招諷,說聽相契則更難,芸芸眾生知音者幾希!為了所說不被誤解,節外生枝,可以不說,還是禁語最好,所謂靜默是金是也,有人說天氣冷,對穿貂皮大衣的有錢人來說,還是不夠冷,「我還在出汗呢!」來自西伯利亞的觀光客,他卻認為是涼快,所以說話是否得當,還得看對象,不可一以貫之。師父說學佛有三多──多看,多聽,多問,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人多有自滿的毛病,唯恐矮人一截,有失顏面,所以能低姿勢承受者,才是大丈夫呢!彈性的處事態度,放得下,也能立得起來,才是強中矯!從祇園寺回到菩提寺,領一份職事,有了吃飯睡覺的著落地方,我復何求!幾年來默默觀察,別人是我的鏡子,想說的話也知道可以吞回去了,迴腸三轉,待圓融後才考慮可否吐出來,如果事不關己,又不利益於人,還是不管別人對不對的好,周易初九爻辭曰:「潛龍勿用」,我老頑童不以潛龍自居,但也不妄自菲薄,天生我材必有用,事無大小,職無高低,盡本份可也,小綠屋附近的落葉,在掃時還真有些樂趣呢!

第四滴:出家這條路,如真能想通,任何名聞利養,都會嗤之以鼻,黃金丟在地上,一如糞土,看也不看,拉關係攀交情,那是世俗人的做法,可是緣上門卻不可拒絕,還得硬著頭皮承受,怎麼辦?更加正勤精進吧!貫徹自度度人的自家願呦!如果自感力不從心,唯一的路只有日夜加班,補其不足啦!信施難消啊!怎麼辦!已出家啦,要歡喜承受,這是責任,努力再努力,不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出家人不是死後就算完結,還得再來呢!行菩薩道不是玩的,說出就要做到才是真的。

所謂出家,不是剃了頭、穿上僧服,就謂之出家,那只是色身表相上的所謂「出家」,真出家,我以為,心也要出家,就如出家前的我死啦!等於重新投胎為人,俗家的一切身份,只是在法律上的存在,一切房子、財產,以及一些藕斷絲連、斬不斷理還亂的瓜葛牽掛都要捨掉,談何容易啊!所以只有漸漸凋零了,無奈啊!出家謂之昨日的死,所不同於世俗的死,乃在還未脫去這個臭皮囊罷了,出家猶如舊瓶新裝,可是這隻舊瓶仍有其舊習氣,還得一再清洗才行,如若這隻舊瓶洗都不洗依然如故,只在寺院裡吃飯、睡覺、唱唱、唸唸。哼!享受人天福報!施主供養,而又挑三揀四,修理別人,後果如何?又是信施難消了,所以出家有正面,也有負面,同樣過日子,其結果,正面的,向上提昇,負面的,向下沉淪,這都是出家前要詳加思考的,「我可以出家嗎?」

第五滴:蘇東坡應禮部科舉考試,試題為「刑賞忠厚之至論。」蘇文中引述「傳曰」(語出《漢書‧馮野王傳》):「賞疑從與,所以廣恩也,罰疑從去,所以慎刑也,其疑在於賞罰上現忠厚已!」一如禪宗名為聞思修,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以疑誘出止而觀。

所謂「賞疑從與」,乃是有功,應「與」獎勵,要「疑」是否在賞的仍有不足;所謂「罰疑從去」,對作奸犯科者,處罰的刑責,要疑是否太重了,至於梵語禪那,華語可作「聞思修」解,聞是見聞,是資料的取得,思是思考,如何為思呢?從疑處才有思的需要,所以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的說法,師父常說「在修行意的思考上,要把不好的改過,好的呢!要更好」,「何以故?」「所以者何?」好的要更好,因好仍有不好的存在,好還有很好、更好,要更好,以至於無缺點的好,這種在好上提昇乃以好的立場上「疑」,是否還有不足處;至於不好的改過,那是因為這個不好應該還有更不好、更更不好,所以要疑,在改過的過程中不斷在不同的不好、更不好、更更不好作徹底的改正;所以這種好疑「與」和不好的疑「去」、即是不斷的「非」,不斷於原有的「疑」上非,其非何其多也,疑是疑其好的不足及不好的徹底地改否?

舉例如下:如你是老板,或夥計,都屬於從業者,一旦有了煩惱,這是聞的範圍,先要從所引起的煩惱上建立法相:是毀謗,或其事是真的,一是假施設,一是實施設,由於這個煩惱起於意根法處一分所攝的無表色(請參師父著《唯識學概論》第三版十八頁及《顯揚聖教論》百法五位)執著而成色蘊的幻色,若能依師父發明的千佛山獨門止觀法,就可在想行之間加大距離下,反覆依於個人的知識經驗,在自我樂意的我意識的意念中逐漸以「非」,不同於原有的入觀中淡化,理出自性無性的空而無所得,毀謗可以不攻自破,如是實施設真有其事,亦可以「事法性」《地持經》面對事而化解,不在自我煩惱上而執著,以上修行五滴,乃智惇葛藤,供參考可也!

註:「事法性」可參本文第一滴所引《地持經》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