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編輯部出處:高僧傳略記期數:289期2014年6月刊
趙州向南泉請教佛法:「怎麼樣才是佛道呢?」答:「平常的用心就是佛道!」
趙州(778~897)禪師,唐代山東曹州人,俗姓郝。幼年於曹州扈通院(一說青州龍興院)出家,在未受具足戒之前,與南泉和尚成為師徒,其過程是很戲劇化的;那天,他到達時,剛好南泉和尚躺在床上休息,見到他便問:「你最近離開什麼地方?」答:「瑞像院!」問:「有沒有見過瑞像?」答:「沒有!可是見到了躺著的如來!」和尚聞言,大感驚奇,隨即坐起身來,以詢問的口吻問:「你這沙彌可有師父?」答:「有!」 「誰是你的師父?」趙州聽了不作正面的回答,卻走上前先行了一個禮,然後誠懇地說:「現在是冬天,氣候非常寒冷,希望和尚保重法體。」南泉聞言,深為嘉許,當即應允收為弟子;這就是他們師徒的成就因緣。
不久,趙州向南泉請教佛法:「怎麼樣才是佛道呢?」答:「平常的用心就是佛道!」問:「有沒有法子達到目的地?」答:「計擬猜測都不可以!」問:「不這樣,怎麽知道是佛道呢?」答:「佛道是不屬於知,也不屬於不知,知是妄想覺悟,不知是空亡;但是,如果能夠真能達到疑而不疑的境地,就像遼闊的蒼穹,清晰坦蕩,不是勉強分辨的是非觀念所表現得出來的!」
上白下雲老禪師在《禪林寱語.趙州從諗禪師》一文說:「這其中的道理,明顯地揭示平常的用心,只要處處留意觀察,就是禪法中的思想道路;並不像一般談玄妙的外道,把禪法改變成不可思議的神奇譎幻。明明「實相無相」就是禪的法門,這種坦蕩活潑的法門,與禪的道和體是沒有差異和違逆的,而耽於玄奧的人,卻引導他人走向迷惑;於是,便造成了不是尋言覓句的文字遊戲,便是揣謎破題的知解趣味,早已與祖師禪背道而馳於萬里之外。
趙州聽了這番大道理,當即體悟到其中的深義;於是便往嵩山瑠璃壇受具足戒,尋返南泉處,依止二十年。之後,歷參黃檗、寶壽、鹽官、夾山、五台等諸大德。
趙州為人謙恭,氣量宏大,習性隨和;有一次他在投子和尚那裡共坐用齋,投子拿了一塊蒸餅給他,他卻有意不肯接受而說:「不想喫。」不一會,大家分胡餅,投子教沙彌拿胡餅給他,他非常歡喜的接受了,且還向沙彌頂禮三拜。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認為分餅不是老和尚的事,因他親近老和尚並不是為「色身」而來;相反他對沙彌的禮謝,卻含有「感謝供養」的意味在,這種迴異的表現,不但是他時刻不忘「平常心是道」的作為,而且充分流露出他的為人不俗,也由於這樣,才使他一生疏散不覊,過著隨遇而安的生活,從來都是處處無家處處家,以至他一生雲水,到八十多歲都在外面行腳!
有一天,他行腳到雲居禪師處,雲居說:「你年紀這麼大了,為什麼還不找個住處?」他聽了很不以為然地回說:「怎樣才是我的住處呢?」答:「山前有一處荒廢了的古寺地基。」他不感興趣反而說:「老和尚為什麼不自己去住呢?」又一次,他到了茱萸禪師處,茱萸也像雲居一樣的關心,不過,茱萸的關心卻多了一層深意,茱萸說:「你紀這麼大了,為什麼不找個地方住下來呢?」他感慨地說:「你說什麼地方是我的住處呢?」茱萸故意諷笑著說:「年紀這麼大了,連自己的住處都不知道嗎?」趙州忽聞此言,不禁悚然警覺,因為他一生中在世俗的住處,的確是毫不在意,然而他一直在尋找「真如之所」而不得;自然,當他聽到了茱萸的問話,怎能不心驚悚然呢!他尷尬地回答:「嗐!我三十年縱馬馳騁山水,到今天才被驢子踢了一腳!」這一腳踢得他心服口服,在他的「禪和生涯」中像擊起一聲霹靂,使得他為禪悟的事業更加謹慎去追逐。
趙州六十歲時曾說:「勝過我的人,即使九十歲老翁,我也要討教;不如我的,即使是九十歲老翁,我也要教他。」他以這種大願,行腳各地,訪求善知識,歷二十年。八十歲時,入住河北趙州的觀音院,四十年間,大揚禪風,世人稱之為趙州和尚。於唐昭宗乾寧四年(897)示寂,世壽一百二十,著有《趙州錄》三卷。
趙州接引眾生的手法,一直是以「平常心是道」為準的,他往往以慈悲的心意,引導禪行者走向機緣的遇合,尋找出禪的道路,促使其智慧於偶發的靈明中開啟,獲得禪的感悟與覺醒。例如有一位和尚專程拜訪趙州,當他見到了趙州,想起沒有帶一些禮物可供養,不免感到不自在,於是歉然地說:「空手來拜訪您,真不好意思!」趙州聽了,含著深意說:「你何不放下來呢?」那和尚更不安,以為趙州在取笑他:「我什麼也沒有帶來,我放下什麼呢?」趙州仍含著深意說:「那你就帶著罷!」上白下雲老禪師在《禪林寱語》中說:禪悟的境界,在於機遇的偶發而造成,而偶發的開啟,必須智慧的成就,智慧是思惟的控制器(當然愚癡也能做到這一點,但不能達到禪悟的目的)與選擇器;如果再加上塵緣,予以綜合起來,便很自然的完成了禪法的條件,於此中,便可以發掘禪的道路,而獲得禪的感悟與覺醒。
趙州在禪悟的思想中,是宇宙與我一體,萬法與我平等,禪法發生在平常的事理行動上,只要把智慧的觸角張開;自然,敏銳的感悟便會像蝸牛的觸角一樣,任何外物的接近,那無所不能的剎那,猶如電光火石撞擊著感官,思惟可能有「疑什麼」和「參什麼」的問題,例如「狗子有無佛性」的公案,有個和尚問趙州:「狗有沒有佛性呢?」答:「沒有!」問:「上達諸佛,下至螻蟻,都有佛性的存在,何獨狗沒有呢?」答:「因為他有業的障礙!」另一和尚提出同樣的問題,但趙州卻回答:「有佛性。」問者疑惑了,追問說:「既然具有佛性,為什麼要鑽進狗的皮囊中?」答:「明知故犯!」這是趙州引導禪行者從事疑參提起的方法之一。
趙州有一次上堂說:金佛不度鑪,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內裡坐,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盡是貼身衣服,亦名煩惱;不問,即無煩惱,且實際裡,什麼處著得?一心不生,萬法無咎;汝但究裡,坐看三二十年;若不會道,截取老僧頭去!
趙州私淑三祖僧璨之《信心銘》,玄言遍天下,其問答、示眾等公案,如「狗子佛性」、「至道無難」等皆膾炙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