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編輯部出處:徵文廣場期數:289期2014年6月刊
討論與辯論看似相反,其中有相通之處嗎?身為一個在千佛山學佛的人,經思惟後又會有什麼樣的發現呢?
讀《千佛山雜誌283期》〈「個性鑒名」續問〉及〈生活隨筆兩帖〉有感
文/殭螂
討論與辯論之間實無差別,變化生自起心動念
討論與辯論看似相反,其中有相通之處嗎?身為一個在千佛山學佛的人,經思惟後又會有什麼樣的發現呢?
《國語大辭典》的定義是:〔討論〕互相研究探尋事理;〔辯論〕論述理由以辯駁。《辭海》的定義是:〔討論〕對於某事計議其得失也;〔辯論〕對於反對自己之意見者,論述理由以駁詰之也。在百家爭鳴的時代,老莊派提出「辯無勝」(辯論不會有結果)來批判諸子百家的爭辯風氣,指出爭辯不會有結果,雙方沒有贏家。這個理論侷限於時空背景,並非真理。墨子以邏輯分析指其為悖論。他說,如果莊子以「辯無勝」為題來辯論,輸了則「辯無勝」為假;贏了則「辯無勝」為真,但是莊子自己卻「辯勝了」,自打嘴巴,因此「必屬悖論」。
依辭典的定義,似乎辯與駁分不開,是負面的指向。可是墨子明明也是在「辯論」卻能引發思維,具有「討論」的正面指向。那麼「討論與辯論」真的全然相反嗎?或其中果有相通之處?時隔三千年,再看看今天最年輕的「辯論圈」成員,是怎麼看「辯論」的?
以下取材自奇摩知識(2013/11/14)
一位自馬來亞來台讀書的女孩說:「聽見很多人說要離開辯論圈了,心裏一陣酸痛。喜歡辯論到底是什麽意思?人生不只是比賽而已;辯論不只有比賽和輸贏。如果因爲辯論讓朋友的圈子只剩下辯論圈,或許辯論作爲知識交流的本質已經被扭曲了。如果因爲辯論的輸贏讓人只執著于贏的關鍵,或許辯論作爲討論問題的本質就被扭曲了。……辯論是一種思維的能力,一種溝通的能力,一種交流的方式。」
在這位還在喜歡唱歌跳舞的小女生眼中,「辯論」的意義具有「知識交流的本質」和以「辯論作爲討論問題的本質」及訓練、表達「思維的能力,溝通的能力,交流的方式」,這些不也正是學術研討會和公司、機關會議中進行「討論」的意義嗎?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請勿小看小女孩的智慧。四十年前我就有過參與這種「辯論圈」的親身體驗。當時住在多倫多西方一百公里的桂湖市,必須通勤,於是和兩位隣居共開一車(Car pool);他們一位是多倫多大學神學院院長,一位是英商公司從倫敦調來的經理。因為塞車,來回要花六小時,幾乎等於一天的工時。為了不「虛度光陰」,英國人提議以任何即興議題進行「辯論」。英國人善辯,無論你說什麼,即使是他剛才認為對的事,也要「強詞奪理」地反駁一番。道地加拿大人的院長和我都沒有過這種「新奇又無奈」的經驗。初時,一如女孩所言「執著於嬴的關鍵」覺得「英國人好辯」。日久之後,才發現「怎麼天底下竟有這麼多不同的看法?」真的有開眼界,啓思維,增知見的功能。
再看看臺灣大學傳授的「生物統計學」和「實驗設計學」的理論,在測試一個「學說」之前,必須訂下正、反兩個「擬說」(虛擬假說)。在發生的機率上,「正」的第一擬說必須被「接受」(成立),同時,「反」的第二擬說必須被「拒絕」(失敗),該學說才能成立,缺一不可。因為只有「正方」擬說的理論成立,不能「完全」代表「反方」擬說的理論「不成立」(失敗)。在取樣調查中,分別從正、反的雙重角度作分析,是為了探尋在複雜的環境中,微細變化的「可信度」。雖然一般人並不具備這種「正方勝了,不代表反方失敗」的概念,但統計取樣調查分析的結果,卻是現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民調)。
生物統計學所進行的測試過程,可視為「自己作正反的辯論」,而完成的論文卻是以「討論和結論」(Discussion and Conclusion)作結。這是從「辯論」的過程,完成「討論」的結果,而發表論文達到「知識的交流」。
「辯論」的英文是 Argument,在會議時每個人都可能會提供建議(Suggestion)、議案(Proposal)或意見(Opinion),有時也會用「提供一個 Argument」來表達。綜觀之,「討論與辯論」不見得是絕對的對立。
「絕對的對立」本身是「相對法」,而學佛是在修心,不在於細究兩者定義上的分野。當「反對自己之意見」出現時,「建立想行間隔」是必要的第一步,後續的思維是把它當莊子的批判看待?抑或當作墨子的「請你再想想」看待呢?那麼當「自己看不順眼之事」出現時,又該如何處理?這種心中起的變化,雖和他人無關,但脫不了自己和自己的「討論和辯論」。如果思維只停留在「就事論事」上,即落入凡夫的五蘊變化中遷流不息;如能「就事論心」,或可進入千佛山止觀,調理五蘊。
「辯論」,在《辭海》的定義中說的「論述理由以駁詰之」即為《壇經》說的「起諍」。和他人「起諍」遲早總會停下來;「自心起諍」就可能沒完沒了。剛看到《千佛山雜誌283期》刋登的〈「個性鑒名」續問〉時,立即對作者生起反感,心說「你把自己變成佛陀了嗎?」因為佛經中的文字簡潔(如該文標楷體的那幾句),然後,自古至今有許多法師出來詮釋。作者故弄玄虛說幾句(標楷體的),又自己吹噓詮釋一大堆;自稱東施效顰,卻是實情。幸好先看了同期的〈生活隨筆兩帖〉,文中有「看來人與人之間若產生較勁、謀算、善惡與爭辯,繼而順逆、苦樂、枯榮紛紛而出」及「壓力、束縛、視野的窄化……源自於〝有我〞,彷彿不踩在別人頭頂,不突顯那個〝我〞,世界末日便來臨般」兩句話。
這兩句話,如暮鼓晨鐘敲醒了迷人,立即在「妄念相繼」中建立間隔,進入止觀思惟:老和尚說「學佛是自私的」為的是修理自己的那個「我」,和他人無關,故無「值得驕傲之處」(見《壇經》),亦無值得炫耀之事。大家都怕落個「炫耀」之名,有誰能像作者非一那樣,把修行中體悟的私秘心境,不吝詳細地剖析和大家分享?老和尚創立《千佛山雜誌》的本意之一,不就是提供四衆弟子們一個交換心得的平台嗎?如果說「討論和辯論」是相反的心態,如果我能摒棄「辯論心」,如果我能淨化到常持「討論心」進行思維,當可避免「源自於〝有我〞的壓力、束縛和視野的窄化」。
其實,討論和辯論之間連一線之隔都沒有,區別只在起心動念後心的感受而已。固然非一所見和我不同,但老和尚介紹的佛法法門,多如一牛之毛,你我僅各取得一毛而已,此毛非彼毛,汝毛非吾毛,但每一毛端各有其寶王剎。八萬四千根毛,各有一個尖端,隔鄰的那根毛雖不是我的「世界」,仍極具借鑑的價值和功能。無論和他人或和自己「起諍」,源於智慧未圓融乃致不清淨。大成就者如老和尚,在我眼中見到的是「兼容並蓄」,換句佛家術語來說,就是他有「千萬應化身」。他以「慈悲」及「無諍」之心,進入每一個「我」的「世界」,所以能夠和每一個不同的「我」互動,而達到傳道授業解惑的目的,圓滿了荷擔如來家業的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