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編輯部出處:高僧傳略記期數:293期2014年10月刊
他一直以為自己三學具足,不免傲視天下,曾大言不愧的說:「一毛吞海,海性無虧,纖芥投鋒,鋒利不動,學與無學,惟我知焉!」
宣鑒(782~`685),唐代禪僧,四川劍南人,俗姓周。從小就厭惡葷腥,少年時聰穎敏倢,年少出家,二十歲受具足戒,曾精研律部,於大小乘諸經貫通旨趣;尤其是《金剛經》,更是頗有心得,當時大家稱他為周金剛。
他一直以為自己三學具足,不免傲視天下,曾大言不愧的說:「一毛吞海,海性無虧,纖芥投鋒,鋒利不動,學與無學,惟我知焉!」他聽說南方的禪風頗盛,不禁怒氣冲天的罵道:「出家僧尼,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尚且不得成佛;南方魔子,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搗其巢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就這樣,挑著他的青龍疏抄離開四川。
有一天他到了澧陽,見一老婆婆在路邊賣餅;因此,他把擔子放下休息,想買些餅當點心。老婆婆見了,指著他的擔子說:「這是什麼文字?」答:「青龍疏抄!」問:「講甚麼經的?」答:「《金剛經》。」問:「老婆子有一問題,你要是答得來就施與點心,要是答不出來就請到別處去!《金剛經》上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不知你是要點那一個心?」狂傲的他,這回可難住了,被問得無言以對,只好挨著饑餓,往訪龍潭禪師。
龍潭禪師乃屬石頭希遷的法系,起初龍潭禪師獨居一室,宣鑒強求前去侍候他,有一天晚上,他站在龍潭的身邊,龍潭問他:「夜深了,何不回寮房休息?」他依言的向龍潭道了晚安,便走出方丈室;剛離去隨即返回,說道:「外面太黑!」龍潭便點亮了一根臘燭給他,他伸手去接;可是,龍潭卻一口氣把燭火吹熄。這麼一來,卻使他如夢初醒,頓地恍然大悟,趕忙頂禮拜謝;龍潭見了,進一步問他:「你發現了甚麼?」答:「從今以後,再也不敢懷疑天下老和尚的舌頭啦!」龍潭非常贊賞他的成就,第二天還特地向常住大眾說:「眾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往後,他將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去了!」當時宣鑒真的覺悟了,往日視同生命的青龍疏抄,竟然毫不吝惜的堆在法堂上,用火付之一炬。並說道:「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
他侍奉龍潭三十多年,後來去了澧陽,沒多久,遇到會昌法難,武宗(841~846在位)滅佛,他避難於獨浮山的石室,大中初年(847~859),應武陵太守薛延望之請,始居德山,弘揚禪法,大振宗風,四方學眾雲集,蔚為天下一大叢林,不論三伏臘月,禪堂中學眾常有數百人,其道風險峻,棒打天下衲子,常人難窺其涯際。
雲老禪著《正法眼藏.宣鑒禪師》說:德山棒!在宗門中是最鋒利的一根「魔」棒,遠勝護法伽藍的金剛杵;為麼要說是一根魔棒?且看他在一次小參時,如何使出他的棒法來,他說:「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當時有一僧人走出來向他禮拜,他舉起棒子就打,這僧不服,抗議著說:「我不曾向和尚問話,為什麼打我?」問:「汝是什麼人處?」答:「新羅人!」師言:「未跨船舷,好與三十棒!」
師的作風就是如此,不管何人,「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為此,臨濟義玄禪師還特別與以勘驗一番。義玄叫學僧洛浦去問宣鑒為什麼「道得也三十棒?」並交代說:「如果他舉起棒子打你,你就伸手抓住棒子送一送,看他怎麼辦?」當時,洛浦依言往問,師舉棒就打;洛浦接住棒子送一送,師沒有表示什麼便回方丈室了,洛浦回來向義玄把情形說了一遍;義玄聞言,意味深長的說:「我一直就懷疑著他。」接著又說:「雖然這麼說,可是,你還認識德山嗎?」洛浦聽了,正想開口,不料義玄舉棒就打。故事發展到此,畢竟德山棒是「魔」?是「道」?而臨濟的一棒又如何?雲老禪師在《正法眼藏》一書謂「波波相接,水浪同境!」
在宣鑒禪師的思想中,有他獨特的見地或發明:師謂「無事於心,於己無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何以故?毫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凡名號,盡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終而無益。」
又說:「多少人開口便道我是修行人,打硬(撑好漢之意)作模作樣,洽似得道人的面孔;莫取次用心,萬劫千生,輪迴三界,皆為有心,何以故?心生則種種法生,若能一念不生,則永脫生死,不被生死纏縛,要行即行,要生即生,更有什事好辦?」
同時,更詳細的指出「但莫著聲色名言句義,境致機關,道理善惡,凡聖取捨,攀緣染淨,明暗有無諸念;可中與麼得!方是個無事人!佛亦不如你,祖亦不如你!」
師於咸通六年(865)十二月三日,忽告大眾:「捫空追響,勞汝神邪?夢覺覺非,復有何事?」言罷安坐而化。世壽八十四,僧臘六十五。死後身據床坐,七日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