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濟

在老和尚百年紀念專輯《白雲無盡》．〈願我千佛常興〉中，弟子有一文抒懷，題為“善知識”，但因篇輻所限，無法暢談，今特於此把師父昔日曉諭我的言句與各位分享，續篇為「善知識（二）」。

老和尚外表很威嚴，尤其對比丘要求更嚴格，其實他內心是很慈悲的，剛出家時，看到有些比丘尼會對老和尚開玩笑，我也想有樣學樣，結果當場被喝斥：「比丘以後要當一位法師，怎麼可以舉止不莊重？」從此見到老和尚，必恭必敬。

有一次在佛弟子協會工作，做錯了事，在大眾之前被老和尚訓斥一頓，當時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罵完後，我竟然三天三夜不打妄想，念頭好像被定住了，我才深刻領受「禪師一吼，三日耳聾」的滋味。師父私下對我說：「若濟啊！師父教導你們，就像你們還不會游泳，師父一腳把你們踢下水，你們快淹死了，師父就在岸邊拿了一根竹桿讓你們抓，你們一抓到竹桿就會想爬上岸。師父會把你們再踢下水，若不如此做，你們永遠自己學不會游泳。」老和尚對門下弟子沒有愛的教育，合理是訓練，不合理是磨練。在大善知識旁邊學習，時常想逃離，但等他離開人間，又希望他長住人間教導眾生，人就是一個很矛盾的動物。

以前白雲廣播電台的發射台設在現今護摩壇位置。有一段時日我負責照顧發射台，因電台剛成立，信徒由收音機收到的聲音很微弱（那時還沒有電視弘法節目），半夜兩點我被老和尚的電話吵醒：「若濟啊！師父現在剛由很深的禪定中出來，是凡人無法理解的境界。我告訴你，我們那個發射天線底下都是沙質土地，所以發射功率才會不好．．．．．．。」有時候我會懷疑師父晚上是不是都不睡覺？要當個大菩薩真的很辛苦，半夜大家都在休息了，他老人家還要入禪定關心寺院的事。

有一次在協會起了煩惱，去請教師父，我問：「師父！為什麼止觀法門，我沒有辦法運用自如？」師父說：「喔！你以為那麼簡單！我的止觀法門，你如果能運用自如，至少你已經是五地菩薩以上了。」我說：「為什麼不把止觀法門像『釋波羅蜜』那麼有系統寫出步驟？」師父說：「如果法還有定法，那就不是佛法！」說得我啞口無言，但是不是我的關係，後來有止觀法門的書流通，還有教學ＣＤ作參考。

我本來以為一位成就者，用神通就能夠憶念背誦出過去世所看過的經典，所以有一次特別請教了師父：「是不是成就者不用看經典，就可以把經文背出來？」師父說：「那倒不是！成就者是隨便拿出一部經典出來，一看就知道它在講什麼？」我又問：「一位成就者往生的時候，應該把意念放在那裡？」師父說：「願！」（我本來以為像《金剛經》講的“應無所住”）

我說：「師父！我想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師父很不高興的說：「沒志氣！自了漢。」我說：「可是下輩子我怕找不到像師父您這樣的善知識了。」師父說：「下輩子你就要成為人家的善知識，怎麼還想找善知識？」我心想：「對喔！我們都一直想找善知識，可是如果不快點用功修行，又怎麼成為人家的善知識？」師父的教誨真的是醍醐灌頂，令我畢生難忘。

有一次新年回菩提寺向師父拜年，師父主動問我：「你知不知道阿彌陀佛未成佛前為何叫法藏比丘？」我回答：「不知道！」師父說：「其實很多佛，未成佛前都叫法藏比丘，自性就像如來藏，菩提就像法；法藏於如來藏，就如同菩提由自性中慢慢發芽成長一樣。」我聽了心中很震撼，從來沒聽過父這樣的比喻。我再請教師父：「出家人往生後，是不是下輩子還可以再現出家相？」師父說：「不行！要先去彌勒外院再來才可以！」為什麼？我那時也沒再追問原因，好可惜！

甲仙梵音禪寺未成立前叫「禪林」，那時鏡印大師兄和幾位女眾在此清修。有一次我們幾位男眾由菩提寺往甲仙禪林出坡摘龍眼，出坡完，大師兄很熱忱招待我們，並公開的展示一幅要給老和尚祝壽的墨寶，大概的內容是寫老和尚以前在佛陀座下聽法，今日示現菩薩之身來此娑婆大開法筵。由甲仙回程的車上，我與幾位師兄聊天，我感歎道：「老和尚二千五百年前就在佛陀座下聽法，我們多沒福報，那時候我們還不知在那裡？」沒想到那星期老和尚在課堂中突然說：「我們以前可能曾在佛陀座下聽法，但今世因業障重，所以不記得了。」我嚇了一跳，老和尚竟然知道我們在車上聊天的內容，知道我們的起心動念。還有一次是我在佛弟子協會的時候，有一天老和尚把我叫進他辦公室，他囑咐我和若法師兩人，背著簡單行李，穿著中褂，腰綁布條，手持竹桿，一同去印度找“靈感”。尤其是竹林精舍和祈園精舍這兩處，我還記得他講“靈感”兩字時特別用力，他說他要私自出錢讓我倆去印度巡禮，並交待不能給別人知道。但因為我英文不溜，又人生地不熟，不敢冒然而行，可是“靈感”兩字卻深深印在我心底，也深感老和尚的大慈大悲。

我自認這輩子跟觀世音菩薩有緣，還打過妄想，自以為是菩薩旁的善財童子；有一年去向師父拜年時，師父突然對我說：「佛旁邊都有脇侍菩薩或弟子，只有觀世音菩薩來去娑婆是獨來獨往的。觀世音菩薩旁的善財與龍女，那是人間附會上去的，經典記載“善財”與“龍女”早就成佛了。」師父的一語就這樣的破除了我的妄想。

老和尚就像一盞明燈，當我心中黑暗無助時，他以光明指引著我，彷彿一部活字典，不！更像一座圖書館，無所不知，他的智慧和修養，是我這輩子學習的目標。衷心祝禱師父早日乘願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