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      ／黃盛洛

參加了一位故人的告別式…..回來後，清晨散步之餘，呆坐在公園樹下的凳上…..正在冉冉上昇的太陽，多耀眼，多麼有朝氣。

一輛輪椅, 緩緩的在前面走過，上面坐著阿公，兩串鼻涕，不自主的往下淌，滴到衣襟，面無表情又似有表情，但不知是哭還是笑?!推著輪椅的是年方四十開外的婦人，嘴巴不停地碎碎唸，音量不大，但仍聽得清楚是在詛咒,，駡些什麼：“為何不早死亡!” ，“早死早超生” ，“哭哭啼啼幹嘛” ！

聽不出她的口音，但肯定不是外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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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安養院探視一位中風的老人，一位植物人；喉嚨打個洞，鼻子插了一條白色的塑膠管，身旁的呼吸器「呼拉！呼拉！」地響；潔白的被單輕撫地蓋在身軀上，不時傳出咳痰的痛苦聲。一位外傭忙著準備為他抽痰、翻身、擦拭蒼白的身軀。回來後，坐在公園樹下，眼前，一堆坐在輪椅上無精打彩的老人，被遺棄似地、孤獨地、無神地，口微開，嘴角淌著口水，滴了下來，眼光呆滯，眺望著沒有希望的未來！推動輪椅的皮膚黝黑的外傭，聚集在陰涼的樹蔭下納涼，她一句，妳一句，似乎在閒話家常，時而哈哈大笑，時而竊竊私語，早已忘了難民似的，可憐的無依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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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養苑，拜訪老友。一位老同學，被他家人送入安養苑，說是重病。顧及多年情誼與老友們相約同往安養苑，看望奄奄一息的老同學：最後一段沒有尊嚴的末日人生，頭髮斑白，眼珠子大得出奇, 原本濃濃的眉毛更顯厚重，他的大腿細得像手臂一樣，甚幸，他仍叫得出訪客的姓名。回來後，坐在公園涼亭旁的大樹下…..

一堆愛好歌唱的老人, 圍繞著KTV在唱

一曲又一曲懷念的老歌：

“何日君再來”, “美酒加咖啡 ”, “最後一夜”…..

不遠處傳來客家歌謠

走了調的歌聲, 像唸經似的唱腔，

似乎在呼喊；明天會更好！

行人悠閒的走過，

時光似乎與他們沒有關聯，

唱者自唱，陽光照樣一秒秒的溜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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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醫院看一位絕症的老人，僅有的皮膚緊緊地包著骨頭，靠那「呼拉、呼拉」響的呼吸器；幫助他維持游絲般的呼吸，但眼神堅定的，直視的盯著你看，似乎在訴說：“我要活下去” ！回來後，坐在公園涼亭旁的大樹下…..

一群熱情地伴隨著音樂在跳韻律健康操的高齡人，隨著播音的旋律，慢四步：1，2，3，4； 2， 2，3，4…..舞動手與腳，不整齊的動作，更顯得自然、生動、有趣、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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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這些是誰的未來?!!這樣的未來不會是夢?!

記得那一年，結束中美洲工作趕回來參加女兒的大學畢業典禮。那一刻，就計劃好遲暮之年的生涯規劃，無限好的夕陽，找回夢寐的休閒歲月。暫且把“生活的目的”，“生命的意義”放在高高的閣樓間, 追求新人生旅途。告誡自己，要做到：

　1, 去體驗新生事物；

　2, 選定方向，追求目標，不逃避問題；

　3, 為了輕鬆自在，享受幽默；盡情想像，保持彈性；

  4, 傳遞所學，樂於分享。

美好人生需要經歷各種掙扎與拉扯。就這樣五年、十年度過了，未來仍將滿懷激情繼續走下去。

   奈何橋前的「長亭」是相約的好地方。相伴走過奈何橋，就到那銀閃閃的地方，有著羽毛斑斕、鳴聲悅耳的靈鳥獻上詩與歌的極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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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覺醒來，打開信箱，一封紅色「訃聞」靜靜地躺在那裡，訴說著，他的主人已經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向那銀閃閃的地方，鳴聲悅耳的靈鳥正獻上詩與歌歡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