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老禪師對我寫 《餘響入霜鐘:禪宗祖師傳奇》的影響(四)

    義玄暗示徒弟,不要動一些跟修行、跟佛法無關的念頭,但是這個徒弟還繼續轉念頭怎麼跟師父討論下去,於是義玄大喝一聲,用拂塵打徒弟說:「不可以向空中打木樁!」

  • 文:編輯部出處:佛研院園地期數:369期2021年09月

專題演講
白雲老禪師對我寫 《餘響入霜鐘:禪宗祖師傳奇》的影響(四)
演講者:鍾玲教授
時間:2020年9月12日
地點:千佛山菩提寺

 

有關德山棒、臨濟喝,德山是雲門宗,善用棒;臨濟善用喝,又稱師子吼,一直傳到我們老和尚,白雲老和尚傳承臨濟的師子吼,很是出名。我小說裏一位出家弟子問臨濟義玄:「師父唱的是那一家的曲子?」(202)參禪的時候,徒弟坐在下面,老和尚坐台上面,弟子發問,故意講的很複雜:「師父唱的是那一家的曲子?宗風繼承何人?」臨濟義玄故意壓低聲音(這是我加油添醋)說:「我在我師父黃檗那邊,我三次發問,三次挨打。」義玄是答非所問,其實就是公案。他的弟子問臨濟的宗風是什麼;臨濟的法門是什麼;義玄就說「我以前問過,三次發問,三次挨打。」背後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你去想想,需要問這個問題嗎!這是禪宗對話。義玄暗示徒弟,不要動一些跟修行、跟佛法無關的念頭,但是這個徒弟還繼續轉念頭怎麼跟師父討論下去,於是義玄大喝一聲,用拂塵打徒弟說:「不可以向空中打木樁!」我在簡單的公案語中加了一些東西,讓讀者可以理解。

 

 另外有一次是我跟白雲老和尚談話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佛法不是講因果嗎?殺人是很嚴重的事;於是我問老和尚,我們民族大英雄岳飛、文天祥,帶兵作戰,殺了很多敵人,這不是犯了殺戒嗎?他會不會受果報?老和尚也不直接答我,說他們發了大願。這些英雄發了大願,也就是說,不一定只有佛教高僧發大願救度世人,這些大英雄也發了大願,真正的大願是無我的,他們粉身碎骨是為了救國家,救人民;如果那時中國有五千萬人,他要保護那五千萬人民,情願打仗打到死;這是發大願,像是文天祥、岳飛都是這種人。白雲老和尚給我很大的啓發,不一定是佛教的救度世人才是大願,很多宗教都有人發大願,很多英雄也發大願,到那種境界的話,他們所受的果報,譬如說是死後在天界成神。不是有敵人被英雄殺死嗎?被殺的人有他們各自的因果,他是入侵者,要索命是否應該找發動侵略的黷武者?我寫這本書時候,想那六位祖師也都發了大願,要怎麼寫他們發大願這件事?......

 

我考察慧可斷臂這件事,《楞伽師資記》是慧可圓寂一百年以後的作品,《景德傳燈祿》是三、四百年以後的作品。我們看一百年後的作品中是以慧可的口氣說:「吾本發心時,截一臂。從初夜雪中立,不覺雪過於膝,以求無上道。」(《楞伽師資記》)

 

慧可斷臂那念起,是為了得道,不是發大願度世人,這一段沒找到他是發心發大願,是不是有大乘佛教精神?沒有講。到《景德傳燈錄》中,達摩祖師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光悲淚曰:「唯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

 

這裡神光(慧可)就有大願了,他說我現在求法,想請和尚開甘露門廣度世界上各種人。《景德傳燈錄》講的比較明白,慧可求法是為了廣度世人。我小說是這樣寫: 「達摩洛陽口音的話:「你站在雪地中,所求為何?」神光悲從中來,他不是為自己而求,迷惘的世人等待正法呢:「希望大師收我入門牆,跟師父學正道,將來廣度世人。」(37)」

我找到《景德傳燈錄》裡有發大願的內容,就用這素材。

 

道信很慈悲,解救被賊兵圍城的百姓。他怎麼慈悲呢?古書上找不到,我就自己去虛構。隋朝末年到處民不聊生,各地流寇蜂擁而起,各集成軍隊,有幾萬寇軍圍住廬陵城,道信也受困在裡頭,我用同理心寫道信的慈悲:「慈悲的道信跟城裡兩萬居民的心相應,他感受到他們餓得情緒低落、沮喪,感受到他們的恐懼,怕城破以後家產被搶光、妻女被姦淫、自己被殺死...道信在思考如何用念力幫忙盧陵城的百姓!」 (91)」

然後他領導全城的人用念力請天神來幫忙。

 

最後我講師父如何給我助力,我起初並沒有要寫一本禪宗歷史大敘述,其實是水到渠成,老和尚給的助力。我2016年寫第一篇「惠能與袈裟」,登在《聯合報》副刊跟香港的《溫暖人間》雜誌,那只因為這故事的小說題材豐富。頭兩年我是隨機寫,看到好的題材就寫,禪宗的祖師中,道信救圍城的故事也很驚險,有驚險刺激因素、也有奇幻小說的因素,添油加醋,寫道信用念力祈求天神天兵下來幫忙。根據資料道信修過念力。

 

那時也沒有全力的寫,在澳門大學任全職,到2018年三月退休,回來高雄定居,終於可以寫了,第一件事趕快先把我的短篇小說集《深山一口井》完成,花了一年,到2019年6月才出《深山一口井》,出了書後終於有自己的時間,要整理已經寫了二十篇禪宗祖師的故事,如何把它串連成一氣?那時候我還沒寫六祖以後的六位禪師,忽然靈感一動,我們老和尚是臨濟宗,我是不是該要為祖師爺寫一點東西?然後一路順下來寫,再做考據,花了八個月的時間。就是因為老和尚是臨濟宗,我要瞭解臨濟義玄到底怎麼教徒弟的,這本小說才有現在的面貌。

 

原來在《聯合報》副刊登的祖師故事每篇只有1700字左右,到整合為長篇小說時,三十章每章都加到2800字左右,每篇加了連貫性的內容,又加入歷史材料。比方歷史材料有疑問的,我都加考據。老實說那八個月像是白雲老和尚在幫忙,每天早上六點多起來,爬起來就寫,寫到12點精疲力竭了,就不寫了。因為早上腦子最好,下午就辦別的事情,每天這樣過八個月,才整理出這本長篇小說,而且也沒生病,什麼意外也沒有;是寫完了才出事,六月在高雄新書發表會前兩天,我扭到腳,在新書發表會上,一拐一拐的,走得很慢,所以沒被發現。希望多多少少把白雲老和尚教的東西寫進去,希望把祖師們活化成活生生的人。2019年七月到2020年二月,這八個月寫作,我的狀態非常好,要感謝白雲老和尚的護佑。謝謝大家!(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