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禪師訪談紀錄(八)

十八、白雲精舍的劫難

在碧雲寺時,為了便於幫助白聖法師,我曾在北投貴子坑(土民說鬼仔坑)有一間白雲精舍。那時候我的弟子如印師跟著白聖法師在臨濟寺,我還有另外一個徒弟在我身邊,我不想住臨濟寺,那裡一天到晚都在做佛事,甚至連死人都抬進寺裡,我看了不喜歡。臺北善導寺甚至把棺木都抬到大雄寶殿,我對這些都很反感。因為這樣,我才會在北投蓋一個小房子做精舍。那裡有一處很好的泉水,一年四季不斷。

當初為了蓋那個小房子,我還拜訪過相關主管單位的人,因為那是一個軍事管制區,管那裡的是一位中將退伍軍官,他曾在步校將官訓練班。我提出建築申請不久,就去拜訪他,說我想蓋一間小磚瓦房。在那個時代,有一點關係多少還是很好的。

民國58年(1969),農曆8月來了艾爾西颱風。原來我打算在精舍裡過8月中秋,甚至還把徒弟都找在一起。但8月13日是十方大覺寺靈源法師的生日,我們在大陸就認識了,他是惟覺法師的師父,他打電話給我,說有非常要緊的事,我必須去一趟。所以我在8月14日下午差不多5點多就出門,到基隆去。雖然第二天有颱風,14日那一天只有一點風,下一點雨,天氣不是很壞。我下山後,我的一個徒弟住在精舍裡。那時我還有一名徒弟如正師,他同鄉的一個兒子要參加聯考,也住在那裡自修。

第二天,風雨很大。精舍後面原是一處高爾夫球場,把排水都朝我們精舍的方向。由於風雨很大,後面的山因此整個崩了,精舍埋在地底下幾百公尺,在那裡自修的學生就被活埋了。由於8月14日晚上風雨就很大了,我的徒弟起來查看,他覺得不妥,結果他被泥流沖到山邊,否則他也沒命了。

為了把那個學生的屍體挖出來,動員了250個消防警察,挖了一整天才挖出來。因為重機械也都上不了山。人行道很窄,而且彎來彎去。許多警察把車子停在底下的中華白磚廠,那裡在做磁磚,車子停在那裡,人再走上山。

事件發生之前有所謂預兆。在8月初6時,我正在那裡寫文章,房子外頭的土地公忙得不得了,而且那段時間,大大小小的蛇也幾乎都快成堆了。我向他們說:「土地公搬家了,可能會出問題!」但因為他們覺得後面有崖石壁,應該沒有問題,也就因為大意,所以有了意外。我要不是正好靈源法師請我到十方大覺寺,否則我也會被活埋。在精舍我沒有床舖,只有打坐的地方,最大的一塊崖石就是從石壁滾下來,如果我在那裡,一定會被壓個正著。

我斷斷續續地住在那裡,過了幾年。同時在碧雲寺住,也在臺北住。那時候幾乎哪裡找我,我都會去。

我去十方大覺寺時,靈源法師在那裡,惟覺法師已經離開了,靈老在大陸就是個老修行。我所知道的靈源老和尚是一位很惜福的人,可以說衣、食、住、行都是隨和的,雖然他是單獨吃飯,但是他不像一些所謂大師級、長老級的師父一樣有自己的小廚房。現在臺灣像我這樣年齡、從大陸來的法師都有自己的小廚房。過去白聖法師有個好處,他沒有小廚房,也是隨便吃。

宣化法師在南華寺時,是負責敲鐘的,也就是鐘頭師。他之後去香港、去美國,出了名。後來他每次來臺灣,都不敢來看我。有個真乙比丘,他來臺灣幾乎都是由他來接待,真乙跟我講過很多遍,說宣化法師這次一定會來看我,我說:「你不要再講,我知道他絕不會來。」因為我知道他本來在做什麼,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可是他很不希望人家知道。過去他掛搭南華寺是參學, 說他不吃鹽,也不吃油。我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

十九、彰化古嚴寺

我到臺灣,還復本來面目後,最初在甲仙山上住茅蓬,經過行腳,跑來跑去都沒有固定。正式定下來,是在民國57年(1968),在彰化大城古嚴禪寺,那時才開始買地,民國60年(1971)禪寺正式完成。

以前彰化古嚴寺是稻田。我有一個皈依弟子〔洪居士〕,他是彰化大城人。這個弟子本來在衛生所裡當首席課員,除了首長之外就是他。他很虔誠,因為看了我一些書,才去找我皈依。

他供養一位比丘尼,本來供養在家裡,比丘尼鼓勵他蓋一座寺院,過去大城附近都沒有寺院。民國60年(1971)上半年,我還在碧雲寺,他對我提蓋道場的事,可是沒有錢。蓋道場要先要把田買下來,買下來後變更地目,然後貸款。那時候要變更地目或申請建照,好像很容易,在那麼偏遠的鄉下尤其如此。

但他沒有太多的關係,就找上我,我先捐出一筆錢來。由他來負責,先蓋個殿堂。他的住家就在附近,經費的不足,只能一步步來,沒辦法一下子完成。那時剛好有一種國民貸款,利息不高,是一種特殊優惠,於是就用貸款的方式把田買下來,分27個月還清。所以先蓋了一層殿堂,預定要蓋三層。此外,殿堂後蓋了兩個寮房,旁邊再蓋一間寮房,可以做為廚房,慢慢做起來。現在古嚴寺的殿堂,是以後加蓋的。因為信徒有期望,寺廟就慢慢蓋成了。寺院蓋好後,我就過去那裡。

這位比丘尼學的是外道,比如算命、開藥方等,她對蓋寺院這些事,並不太歡喜。我向我皈依弟子說,如果她繼續做那些事,就不能讓她住。我沒有跟她本人說。我跟弟子說了之後,他去向比丘尼講。她不得不隨著寺院的規矩,像個出家人一樣過日子。

不過以後她還是不安於室,做那些不是寺院的事。寺院旁有一塊地,寺院蓋好之後,這個皈依弟子在衛生所退休,領了一筆退休金,也出家了〔如參法師〕,買下這個地方蓋了精舍,結果他們就住在這裡,不住在寺院,但那塊地還是古嚴寺花的錢。

921大地震時,精舍震垮了,比丘尼也走了。我那個弟子在這些還沒發生前就過世了,因為他以前喝酒,我聽說他以前喝酒,是算打喝而不是算瓶喝,結果把肝喝壞了。他出家以後滴酒不沾,可是來不及了,傷害已經形成。這個比丘原來的太太後來也出家,他們的一個女兒也出家,其他子女嫁的嫁、娶的娶也都出去了,在地震震垮房子後,這兩個出家人沒有在原來的精舍再蓋房子,也不住古嚴寺,自己在二林買了個精舍過日子。

目前古嚴寺只能說是一個簡陋的地方。雖說是簡陋,但做了不少事,我們辦大專學佛營、教師學佛營,都從那時開始。臺灣的大專學佛營是古嚴寺開始的,之前沒有人做。現在臺灣知道古嚴寺的人不多,國外知道的人比較多,因為曾辦了《佛印》月刊,每次辦活動,國外有很多人來參加。

剛開始我對古嚴寺出家人的要求很高,要有學士學位以上,他們的程度都很整齊。我是想,既然蓋了一座廟,就要好好做一點事。那時那裡有學士、碩士,還沒有博士,現在已經有好幾個博士。通常我會培養自己的出家弟子,只要他能讀書、能考得上學校,我就栽培他,因此很多人出家時只是大學畢業,出家以後陸續完成博士學位。那時我對於常住等於有學校化的作法,讓他們上一定的課程。後來我到臺南關廟,才正式成立佛學院,老師就是在古嚴寺培養的這些出家人。

我在古嚴寺沒有住很久,民國60年(1971)年底到那裡開始,陸陸續續在古嚴寺的時間有兩年多,民國62年(1973)才到關廟接管菩提寺。幾乎第一批跟我出家的比丘尼,都是在古嚴寺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