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鍾文音出處:菩提叢林沉思期數:406期2025年1、2月合刊
經過功德堂之後,轉到了祖庭,看見於此成就了有修有證的聲聞三果的如智尼師的舍利塔,也看到了重建的往昔建築模型。
菩提叢林沉思 回返初心 參訪古嚴禪寺
/鍾文音
十一月中旬於菩提寺佛法論壇圓滿之際,特地多留些日,隨著菩提寺住持靈師父、茵師父、善師父參訪千佛山鄰近寺院,時間雖短,但能朝夕與法師們在一起,於我就是無上法喜。
上午出發,這回首先要前去拜訪的是雲老禪師最初弘法的古嚴禪寺,位於彰化縣大城鄉,此寺為雲老禪師首創道場,也是昔日教化、弘法重鎮。
一路天氣晴爽,看著白雲悠悠,一路上彷彿白雲老和尚也跟隨在心。
看著青山嫵媚,心裡悠悠浮起《菜根譚》的一句話: 「山高豈礙白雲飛,竹密何妨流水過。」老和尚的名字隨著這句話不時浮現心影。
車行彰化,一望無際的農田,樸實氣息,這裡離我的家鄉很近,我的祖母來自彰化,於是我對來到此地也感到一股重返家園原鄉之感。這和追溯源頭的初心似乎也很有異曲同工之妙。
猶如佛菩薩是我的恆星座標,而帶我同來的菩提寺法師們則如我的引路人,而雲老禪師則是不滅的明燈,在在處處都是黑暗的無形力量,一路伴隨著車程。
這是我首次隨師參訪別院,在封閉的車廂裡,聽著師父們說起各自的往事點滴,一幕幕往事隨著車速倒退,來到了我的腦海,我轉動著時間軸線,試圖還原當年古嚴禪寺的風貌。
下了高速公路,轉進僻靜鄉下,田園錯落著幾處民宅。靈師父望著窗外景色,她說以前最喜歡在這一帶經行,散步。隨著車速緩慢,我也在窗前看著景色滑過,浮上一句「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也是出自《菜根譚》,心安性定,於一切處都能安然,猶如蘇東坡所言,吾心安處即是吾鄉。
最初的原點
此寺是雲老禪師的第一座道場,於是此次的拜訪猶如讓我回到一切的最初原點,從開枝散葉回返第一顆種子。一路上充滿感恩與感動,即將航進時光旅程,回到最初的原點,想起源頭,讓人感到平靜,升起力量。
記起那個最初的自己,最初的弘願。
映入眼簾的古嚴禪寺一派莊嚴,氣宇非凡。這讓我覺得很有意思,彷彿是最舊的轉成最新的,猶如一個老人換身成一個嬰兒似的。最舊的道場面臨地震等自然因素,逐漸已不堪使用,經歷重新改建,一棟以灰色為主調的佛寺瞬間在我的眼前放光,閃著佛法的智慧靈光。
創建於民國五十九年四月十四日,草創之初僅有一座殿堂,原寺主洪居士因景仰雲老禪師而禮請老和尚主寺。老和尚出主古嚴禪寺,展開了伽藍教育,此寺因而成了千佛山系第一座創建的道場,最初雲老和尚的教化重鎮,可說是千佛山系眾多出家師父的原鄉。這裡烙印著他們青春歲月的堅定身影,不悔的求法之心,一路走到現在,看著時光的流轉,見證著初心不變、不變初心。
為法而移動的身影
但因古嚴禪寺從五十九年草創歷經四十多年,其間還歷經九二一大地震的毀損,使得古寺已然不堪使用,為此在十方善信的護持下,才有了我現在看到煥然一新的古嚴禪寺。
於是靈師父與茵師父走到哪就會告訴我這裡以前是什麼,現在這裡是什麼,師父們彷彿是最初道場的時光見證者。
物換星移,佛法永在。
師父們來到古嚴禪寺彷彿也陷入了往昔的回憶,師父們在此就像聞到母親的味道,呼喚起無限的往事。
茵師父指著五柳居說起他在此的三個月光景,五柳居前方有五棵柳樹,柳樹依然,而茵師父的仙風道骨也依然。他說起現在這裡安靜多了,以前寺院前方的路上經常有送葬隊伍行經,孝女白琴的哭聲震天價響著。
靈師父當年則最愛黃昏時在田野中獨處,靜默沉思。
我望著一望無際的農村,也喚起心中的田園牧歌。
問起靈師父過去的輪調時光,靈師父說他調到古嚴禪寺前後有過兩次,這是常住的輪調安排,為了一般常住的職事學習,老和尚都會讓他們在各寺院輪調。他依稀記得第一次來到古嚴禪寺是八十二年秋,當他喜歡上這裡時,老和尚又把他調到台北講堂做當家,開始習慣了,又突然在隔年被調回了古嚴禪寺,這是他第二次在此。但後來又被調去高雄講堂,接著又到般若寺和大雲寺,而我今年遇見他是在菩提寺當住持。我聽著調來來去時頭都跟著暈了,想來雲老和尚的用意除了要常住多學習之外,也以此來破除習性與習慣。
真是用心良苦。
和師父們來到五柳居,他們年輕時住過的五柳居仍保留原樣,磚砌老牆也依然矗立著,古早年代的樸實,讓我這個初來乍到者也發思古幽情,想像當年師徒們在此胼手胝足,一磚一瓦地築起蘭若之所,修行時光初心滿滿,植栽著佛法的種子,於今千佛山早已開枝散葉,花開遍地,佛光處處。
古嚴禪寺給我一種寧靜之感,許是因為從曠野中吹來的風特別肅穆,許是我的心也回到了初心,沒有雜染之心。
浮丘山平山庵
為了延續雲老禪師的恩師虛因老和尚的浮丘山法脈,為此在雲老禪師大開法筵廣收弟子之後,於民國七十八年重返祖庭,感嘆時光走過,人事已非,歸來便以古嚴禪寺作為承接浮丘山法脈基地,同時因不忍當年和雲老禪師一起於歸元寺剃度的能淨師太平山庵法脈斷絕,因而也在此重續了平山庵法脈,溯本歸源。
這使得古嚴禪寺有了千佛山系獨一無二的「浮丘山平山庵」,此地也是尼師們的修行聖地,謹守當年歸元寺的戒律,以「勤學戒德 定慧雙運 平山風範 佛法恪遵 莊嚴心識 效法觀音」為座右銘。
二十四個字,道盡一切的法義,總攝一切。
佛光四射的大雄寶殿
隨著古嚴禪寺的當家勤師父進入大殿,寬廣高大,嶄新亮潔,一入大雄寶殿,我的心眼瞬間被燃亮了。因為是新蓋的寺院,有一種金燦燦之感,感覺像是諸佛都在匯聚說法。
勤師父說古嚴禪寺我所見的高大佛菩薩像都是複製自當年的小佛菩薩像,保留最初的原貌。
大雄是指能破心中賊的英雄,而氣概也是一個學佛者的氣度,這種氣度會讓人心生氣節與大度能容。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
我拜著佛,心裡浮起一句話:真正的自在者,用時提起,不用放下。
進入講堂,見到莊嚴無比的佛陀說法圖,靜靜的擺設著課桌椅,間隔都很寬,想來在此上課是很舒適的,牆上繪有佛陀說法,白板上寫著教授師來此授課的課表等。
教授師們總是奔波在千佛山各寺說法授課,這讓我不禁又想起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富樓那,他在遇到殺他的外道時說:「殺我可以,舌頭留下來。」這是一種氣概萬千,富樓那就是死也仍要說法,一生都要說法,以法布施,這是何等的氣魄!
任何成就大事的人也都具有這種氣度,很多人並沒有將學習佛法和氣度並提,但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大雄寶殿的「雄」字隱藏了英雄氣概之意,所以說出家師父現「大丈夫相」。
走進古嚴禪寺的大雄寶殿,我的心瞬間被懾住,收攝起紛亂念頭,逐漸寧靜下來。大雄寶殿兩側有護法,經過金剛怒目護法,然後見到佛菩薩慈悲的低眉垂目。護法金剛怒目是有道理的,因為護法就是要保護佛法,所以要讓人心生敬畏,要守好戒律;而佛菩薩為了普渡眾生,所以讓人看了即心生平安寧靜。
圖書室覽大藏經
接著勤師父帶引我們參觀圖書室,圖書室採用機械式轉動的書架,新穎又便捷,我轉動著轉輪,書架立即移動,此設計可使小空間大利用,多層可併列。
在此翻閱大藏經,心裡充滿著智慧法喜。甫結束菩提寺的佛法論壇,談的是佛法智慧如何運用在日常生活。
佛法智慧除了多聞師父們的言教外,自己更得多讀經書,六度以般若為前導,是超越世間智慧的覺知,對一切法的究竟證量。
深入經藏,總是讓我這個愛書人著迷,彷彿自己是寄居在經書裡的蠹蟲,渴望讀經文,從多聞下手,才有可能進入下階段的思修證。
佛印月刊
午齋之地目前仍保有舊式建築,用畢午齋,隨著師父們去了辦公室,靜師父泡著茶,我聽著師父們閒話往昔,說起當年佛印月刊就是在此地印行的,當年雲老禪師為了接引知識分子學習佛法,因而舉行了全國首屆大專青年禪七活動,以禪文字為主幹,以法理為花果,加上參學修持的枝末,配以詩詞述學的綠葉,就此延續了佛的傳承。
我想起剛剛在看牆上的歷史照片時,還看到了尚未出家綁著兩根辮子的念師父昔日身影,這裡是許多法師們的發心原點,讓人看得感動萬分。
佛印月刊是千佛山雜誌的前身,也是千佛山系傳播佛法的原點,我可以想像當年有多少人讀到了這份刊物而就此啟動了他們求法若渴的心,結了和雲老禪師的不滅法緣。為此,我知道文字的力量,也因此自參學菩提寺後,也以文字分享有緣人。
法人事的三莊嚴
辦公室裡的電視仍開著,靜師父說這是千佛山系的特色,雲老禪師要出家人也得關心國家社會的大小事,因為這樣才能和來此的信徒們接軌與對話。
靜師父泡的茶簡單,說起他已七十,他的臉龐讓我想起小時候常去位在山上的一間小寺廟走動,那裡山色無邊,寧靜悠遠。常去寺廟是因為當年有個出家的姑婆,我很喜歡去山上尋他,慈祥的他總是在念經或閉目手撥念珠,他經常給我一些拜完的水果與供品吃,我安靜地吃著,而姑婆總是面容靜肅但又不時散著一股慈祥。
古嚴禪寺的師父們讓我想到「清淨、莊嚴、淡泊」的德風,傳承自「法、人、事」三莊嚴的道風,師父們安居在此,耕耘度眾,稟承師教篤實的行修。
頭陀行閉關
午歇片刻,師父們帶我去功德堂與往昔閉關之所,
經過功德堂之後,轉到了祖庭,看見於此成就了有修有證的聲聞三果的如智尼師的舍利塔,也看到了重建的往昔建築模型。
庭園樹木已然高聳,靈師父以前常在此打拳,而原來置於屋頂的觀音像也移到了平地。
最吸引我的是保留近乎原樣的苦行寮,走進小小的方寸,半個榻榻米和一個小小的便所,封閉的石牆只有一個非常小的對外窗戶。我入內即感到一股濃濃的潮濕味。
我之前有看到雲老禪師早年為大弟子們閉關前的儀式留影,聽聞著師父們年輕出家的閉關苦行,讓我的心大受感召。我的心總是缺乏出離,缺乏氣魄,因而非常敬仰能夠出離的「出家」師父們,而在這窄仄之地,我想自己恐怕連半日都承受不了的吧。
像我這樣一個從浮華世界來的人,瞬間就感到了寧靜的力量。我明白自己是根器差的人,需要「外境」來鉤召與對治,才能讓我看見自己忙碌的心。
初心之美
離開古嚴禪寺,善師父驅車帶我們穿行彰化農田小路徑,午後的十一月斜陽光灑田園,瀰漫一股祥和,想起源頭,使人平靜。我望著窗外景色,「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自然界的一花、一草、朝陽夕暮、流雲和風,瞬間都成了我的善知識。
我心裡悄悄的感謝著師父們,謝謝他們放下寺務,專程帶我來此重見初心之美,重見雲老禪師如何從一顆法的種子開枝散葉成一座千佛山林。
我在參學時,遙想起孩提時去找的慈祥姑婆,靜靜地在旁等他做完大雄寶殿的課誦之後,他會牽著我的手在山林散步,有時會帶我去廚房找吃的。或者夏日時光,他還會帶我赤腳走進大雄寶殿,「拜佛!」他經常掛在耳邊的話。
那時小小孩的我的腳底踩在大理石總是一陣冰涼襲來,我那小小的目光總是仰望著巨大的佛像,兀自地發起怔來呢。
那是我童年時最美的寧靜時光。
在古嚴禪寺,我彷彿又回到了這種寧靜時光,我的老家雲林就在不遠處,也許家也在呼喚我了,而這個家也從俗世的家延伸至佛法的家。
我的前半生大多處在感情的波動裡,且因藝術家的個性使然,總有率真越矩之處。因而也十分渴望回到寺院的寧靜氛圍。
離開古嚴禪寺,我知道往後的午夜夢迴,在每個深處的冥思,我都會安住本心,因為寧靜就在心中。
古嚴禪寺讓我銘記學佛初心,回到最初的發心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