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淨瑞
十年前，我身上的良性腫瘤變壞，做進一步檢查的時候，又陸續發現體內的其他地方也有腫瘤，不是變壞腫瘤擴散了，是各自獨立在不同部位的瘤 ── 腫瘤在我身上星羅棋布。醫師解釋完檢驗報告，皺著眉頭對我說：「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我羞愧得無地自容。醫師建議我要趕快開刀，好的壞的腫瘤都要割掉。  

我想這回大概死定了，也就懶得有什麼起心動念，不是要看淡生死嗎？那天晚上，我獨自坐在頂樓陽台，靜觀娑婆。我認真思考著：為什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脖子上的這些良性腫瘤，都十幾二十年了，因為是良性的，也不會不舒服，只是有點不美觀，就是大脖子嘛，我並不在意這個，一直與它們「和平相處」、「視病如親」。如今，這個「親」怎麼背叛我了？還呼朋引伴！接下來，我要怎麼辦？「看淡生死」也不是不要管它，就等著死。問題是，我真的要去把它們通通割掉嗎？那得割幾次？舌頭一個、脖子一坨、胸腔一串‧‧‧‧‧‧‧，肺部那一點一點的是什麼東西？會不會也要‧‧‧‧‧‧‧？  

佛家說，真正身心清淨的人是不會生病的。我認識佛法多年，雖然還夠不上資格說是學佛的人，但也漸漸懂得轉心念、伏煩惱，身心逐漸清淨。卻在這個時候，蹦出腫瘤的問題。我捫心自問、仔細覺察，我的問題出在哪？是不是我誤解了對與疾病「和平相處」與「視病如親」的真實義？會不會我一直的只當它是一句口號，偶爾喊一喊就算了？我是不是把「和平相處」與「視病如親」當做拖延治病的藉口了？「誤解」、「不求甚解」和「自以為是」是做任何事情的致命傷，不是嗎？

一二十年來，對身上的腫瘤，除了偶爾做個檢查，我並不曾特地為它們做些什麼，比如刻意的保養或尋找一些療法。現代健康主張，對一個病，要做到：藥療＋食療＋運動＋正常的作息等，身心靈三管齊下。佛家教示，病分為三種，身體的病、業障病、因果病。那麼，我的這一身病，是哪一種病？回顧這一生，漫漫數十年的過往，之前因為不懂佛法，不明人生真相，缺少慈悲與智慧調理壓力與情緒，所以，我認為它們是「身體的病」，本來醫藥就可以治療，但是，這個治療實在有點「殺很大」！所以，我又覺得這應該也是「業障病」，所謂「業障現前」。然後，我又想，這些腫瘤的形成及變壞，既然是自己沒調理好壓力與情緒所致，那也就是之前造的因，如今所該承受的果報，所以，我認為它們也是「因果病」。 總而言之，不管它們是什麼病，都是愚癡的我在自作自受。古人有言：「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我還有什麼話說？我思前想後，越想越慚愧。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我試著放空自己，體會一下有與無的境界，一與二的關係。然後，我帶著滿懷的慚愧與懺悔回房入眠。第二天，我打電話與古嚴禪寺師父約好時間，禮請師父帶著我拜了一堂水懺，不敢要祈求康復或往生善處（師父是有幫我做祈求，包括能遇良醫善緣），只是不在佛前做這樣一次表演，無法宣洩我滿滿的慚愧與懺悔。

懺悔之後便要開始治療了，問題是，我家有年邁老母，習慣由我全程照護，老公要上班，孩子都在外地讀書，自己平日除了做家事，也有其他兼職工作要做。這才發現，此命多勞碌，連住院開刀的條件都沒有。我用從來沒有過的果斷，決定停掉兼職的工作，找個有緣的中醫師，用中醫治療。中醫治療不用離家住院，可以每天在家裡做做家事、煎煎藥、喝喝藥，做一些功課，如此盡力之後，能好則好，不能好的話，就隨緣隨喜了。

就這樣，我開始了足足兩年回診、檢查、煎藥、喝藥、做功課的日子。那中醫師住得很遠，我每個月要舟車勞頓的回診一次，每一段時間要回西醫那裡做檢查，每天三餐飯後都要喝一碗湯藥，每三天煎一次藥。那藥份量很多，要用最大號的水壺煎兩三個小時，再用電鍋燉；因為我的中醫師是學佛多年的居士，故除了煎藥喝藥之外，還交代了一些功課，比如：要念藥師經、藥師咒，要念佛號等等，還要仔細研讀「了凡四訓」。我喝的藥很苦，每次面對一碗濃濃苦苦的藥，我都得自己哄自己：要感恩有藥可以喝、要感恩有錢買這個藥（一碗平均約八十元）、要感恩有體力自己煎藥、要感恩可以自己喝藥、要感恩喝這個藥就不必去開刀了……，這樣一想，就會很快樂的把藥喝下去。

在這治療的過程中，也有一些善心大德介紹其他的療法及偏方，建議我換個醫師看會不會比較快，比較便宜，或多吃一些藥以為加強，我都會很感恩，但是都不會接受。不是對大德們的說法或療法有偏見，而是我認為凡事「總在遇緣不同」，體質不同、業緣不同、因果不同。同樣的病，同樣的藥，有人一試便好，那是他對了體質，也有足夠的福德、因緣。我自知福薄，絕無任何僥倖可恃。我覺得像我這樣愚不可及的人，很適合一邊喝上苦的藥一邊接受磨練。我最大的福報是有那麼好的師父幫我祈求，有那麼好的因緣，由這樣一位可做為我的善知識的人來醫治我的病。我懷著百分之百的信心，默默的接受考驗。漸漸的，我的心越來越輕安寂靜，瘤越來越少、越小。當奕奕神采重現，變壞的及大部份腫瘤一一消失之後，醫師居士用無比歡欣的神情對我說：「恭喜！妳過關了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妳真正用心了，佩服！佩服！阿彌陀佛！」的當下，我有被放生的感覺。

有一句很流行的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懶惰得來的健康。」而「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這句話也很好。過去的我，因為不懂培養及開發自己的慈悲與智慧，用愚癡的心行處理紛雜的緣境，這樣的生活態度，留給我的是那樣的一身病；然後，我用了很多時間、很大的努力及很好的助緣，才得以轉危為安，為自己爭取到再一次修學清淨自己的機會。每次面對病苦眾生，就很想與之分享這個經驗。總是希望大家能夠真正用心，能夠順利，能夠平安，能夠佛緣增上！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