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廣場 登山客與山神

徵文廣場 登山客與山神 /子規

 

  一位登山客經歷千難萬難終於登上世界顛峰,當他想起沿路所見,散佈在途中的冰屍,內心無比激動。於是他闔上雙眼,為這些登山英雄哀弔和默禱。

 

  忽然間,彷彿眼前出現一個老人在嘆息著說:

 

  唉!你說他們是怎麼死的?

 

  不待登山客回答,老人逕自說道:我在沿途召喚陣陣暴風雪和冰雹,而且不停地對他們說:

  回家吧!

  太危險,不值得啦!

  這裡找不到你要的東西啦!

 

  但是,這些人根本不聽我的勸阻。你說,人類以為這裡有什麼?

空無一物啊!人能從這裡帶走何物?兩手空空啊!

  雖有絕世超倫的景觀,卻只能短暫停留片刻就走人了,只留下一大堆帶不走的垃圾。你看,那些到此一遊的破布條、氧氣桶啊,尤其最讓人惋惜的,就是年紀輕輕的大好時光也葬身在此地。

  請問你,誰會來幫你收拾?難道是留給我老人家?

 

  登山客滿臉通紅,可是一時也還沒想怎麼反應,老人就己經接著說下去:

 

  候鳥冒險越境,是為了求活。

  而會來到這種死亡禁區的,只有一種動物叫做人類。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征服。

  他們以為挑戰死亡就是在挑戰自我的極限;他們以為征服世界第一高峰就是人類的終極挑戰。

  其實,說穿了,他們是出自於無法克制的欲望,他們被自己的慾望奴役,因而矇閉了己心,欲望驅使他們置身險境。欲望有許多種型態,但都離不開「忘了自己」。

 

  登山客嘴雖不吭聲,但心裡正在抗議且低咕著:

 

  胡說八道,明明我正是為了證明自己才到這裡啊!

 

  老人看出心念,也並不以為忤,只繼續說道:

 

這裡就和你在家沒什麼不一樣!

我的山裡有的,在你的心裡一樣也不缺啊。

你看,人就像一座山;

人的心就像風雲一樣瞬息萬變;

人的自我中心就像峰頂一樣傲慢;

人的欲望就像山谷深壑一樣難填;

人的殘酷就像雪地一樣冰冷;

錯誤的觀念就像雪崩一樣危險;

人的一生當中,又何嘗不是身處在峰迴路轉,危機四伏、險象環生的境遇之中呢?

 

  此時,登山客終於忍無可忍衝口而出:

 

人因敢於冒險才能表現勇氣,人因擁有夢想才顯出偉大。

只要抱持著願力,人定勝天,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老人聽了,也初次流露出慈祥的微笑:

 

征服我只是一時,你該征服的是你自己這座山呀!

放任自己的山不去征服,而企圖去征服別人的山,

所以我才說:狂妄的人類啊!

如果你能把登山的技巧運用在自己的身上,

能夠征服你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征服。

說不定你還會發現,光是你自己的貪瞋癡慢疑這五岳,要征服它們比征服我的山還要更困難呢?

我這座山是經歷億萬年的造山運動才逐漸形成我的高度。

人有人的命運,山有山的命運,人為何把人推向死亡的高度呢?

假如你能夠在百年之內,突破自己心靈深處的層巒疊嶂,那麼,你才是山神呢!

 

  一道金光飛也似地從眼前閃過,登山客突然如大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