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無著清涼意 白槌雲端照冰心(二)

文殊無著清涼意 白槌雲端照冰心(二)
--在心佛落昧間的想行垂絲--
/淨尚

 

 (四)** 清淨心,莊嚴行。    

   淡泊意,顯菩提。

  人的心念總是在“想當初”與“夢未來”的留戀編織中,不自覺地錯過了每一個剎那剎那的當下。在前念滅後念起的相續過程中,可曾生起對念念之間不同內涵的觀照?《心經》這部“無”字天書中說:「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以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可見唯有從不斷深觀認識發現無明、老死,四聖諦的生命不同面向隱而未顯之本來面貌,接下來“無智亦無得”的觀照空間才可能會生起。但這其中“智中見諦,觀中現智”的空間又該如何生會?

 

就以  雲老和尚經常舉的例子來說:聽到有獵人的槍聲響起,心中生起的最初念頭會是什麼?為什麼總是在事後諸葛的情識裏想到有關見殺、教殺的問題?從中就可以覺察出來,自種識染欲求之性,可見對尋常起心動念牽扯之強大能量。再以佛陀所啟發的生命覺道本懷來看,也是一步步由欲界器世間人道起修,再上通達六欲天,下達幽冥界及諸有情眾生。接著透過四禪八定身心調理,開始對色界質礙之色塵形態相狀性質進行深入之了別,於色界質礙形態能夠突破出入自在,方始能入於但存分別之識心的無色界中,但即使達到世間禪定最高境界的非想非非想定境界,依然必須捨離它,一旦生起執念終落輪迴之苦。《金剛經》說:「眾生者,即非眾生,是名眾生」,由此當可覺察到佛說「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之旨意,必然離不開「捨念清淨」的心念作用。然而,“非心非佛”的想行淨慮起用該如何把握?恐怕才是不容輕易放過的覺察重點。註3

 

可見人心之所以時時刻刻落入妄想執著而不自知,是因為在日常生活緣境中離不開人我對立,在於人於事的交流應對上,覺察不到蟄伏人人心中-那個處處“自以為是”為尊為大的自心分別計較的心態,在起心動念中總是找不到“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的對焦位置;而這種分別事性,無論是由理融事,或由事顯理方式表現,依舊難以出離唯識循法相而顯,法相依唯識而現的分別計著心念。因此 雲老禪師才會說:「聖境界在出離〈突破〉,即所謂是想、非想、非非想,以至無所有入於清淨」註4。

 

由此就可以來進一步覺察思考 老和尚經常叮嚀的話:「心中抓著清淨心不肯放手,到底是清淨還是不清淨?」對自己來說:「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惹出禍端的不是對方的那個“明月”,而是為什麼自己會把心中月比作天上月?水中倒影那個輪廓清晰如鏡返照的“自己”,究竟是當下哪一刻的投射映像?那個能見影生明暗,能知能分別水中月與天上月的又是“誰”?於地水火風生理質礙的成、住、壞、空事相的新陳代謝作用下,以及色受想行識五蘊精神生、住、異、滅流轉的理相過程中,各種罣礙執著情識又是緣何生起?若再把場景轉換到當下眼前此刻,自己胡扯編織了這麼多的文字葛藤,究竟又是在投射什麼樣的內在情識狀態?明知無常隨侍左右,心念卻如投火飛蛾般躁動不已。東土禪宗二祖慧可〈神光〉當年毅然斷臂明志,達摩祖師方能施以通達活人手眼,在瞬目起落間,讓徒兒如紙鷂斷線般的迷途找到休歇處,生命若想要真正得自在真是談何容易啊!註5

 

由此可見,對分別心念的認識與調伏,真的是一門生生世世讀不盡的人生課題。「從以上可以發現,即使能將修養表現出一種力量,佛法論『從因到果』,中間還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過程中間,還涉及到『因緣』的問題,如果把世間法放在一邊,只是害怕逃避,拼命地去尋找佛法,真能找到佛法嗎?世間沒有佛法,世間只有世間法,必須知道怎樣從中去突破、出離。被綁住了能得解脫,有煩惱能夠不煩惱,就是出離;如此一來,『五欲八風』對你而言,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才是真正有修養!可是有修養並不夠,修養要能夠化成力量,產生能幫助別人的『效益性』才是。」註6

 

  「我今灌沐諸如來,淨智莊嚴功德海,五濁眾生離塵垢,同証如來淨法身。」每年的母親節前一周或五月份第二個周日,正巧是農曆四月初浴佛節前後,千佛山系各道場均將浴佛慶典與為慈母點福燈合併舉行慶祝法會,信眾們都有幸在歡慶母親節的同時,颂讚到這首詞曲優美莊嚴的浴佛偈。但在這個偈語的第二句裏卻很有爆點,莊嚴為什麼是建立在“功德海”之上呢?相傳梁武帝當年問達摩祖師什麼是真功德?祖師回答說:「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可見不住一切相方能顯淨智之莊嚴,而由此可知莊嚴還是不離智慧的發揮!有則千佛山信眾大家都很熟知的公案:「老和尚穿著黃海青坐在賽錢箱上」;大眾該如何運用思想發揮智慧,來面對這中間可能生起的種種正念與邪念?是不“離”是非抑或不“即”是非?真是細思極恐,小心落入因果。梁武帝當年在達摩大師腳跟前,究竟“當面錯過”了什麼?而自己在每個“動念即乖”的當下,又覺察發現了些什麼呢?註7

 

「其實一個問題把它化解掉,就是一個解脫,而解脫的最後還有『究竟解脫』呢!究竟解脫是什麼?那是連問題都沒有了,不需要道理方法幫助了,只要還有問題都需要道理方法!所以說莊嚴,莊嚴什麼?表裡一致!而且肯定是依教如法。依於佛陀所教、佛陀所談的道理方法去修養而完成道業,這才是莊嚴的真諦。」註8

 

  雲老和尚住世期間,早期頭陀苦行即過著刀耕火種禪行者的日子,除了接受信眾四事供養外,不事化緣、趕經懺,過著自食其力刻苦的修行生活。從年輕時期遊方諸山參學,到擔任湖南岳陽天岳山道場方丈職,無不謹守“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的禪行者風範,安住度春秋。正因為有「恆順眾生」的悲願, 雲老和尚才會隨順大時代時節因緣的變化,現軍人相隨國軍部隊來台,從此與寶島台灣佛弟子們結下了超過一甲子歲月的殊勝法緣。

 

  記得有一年,雲老和尚在北部某道場與信眾們舉行一場共話家常的聚會,那時自己正處在職場生涯轉換跑道的階段,身心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期,不停地檢討反省自己何以會走到當前人生的困境?那時候 老和尚已年近九旬,一群信眾像圍著家中長輩一般,聚精會神地在聆聽老和尚為信眾們解惑;忽然之間話鋒一轉, 老和尚開始談到有關職場工作方面的話題,說著說著只見老和尚隨手拎起講桌旁的公事包說道:「這兩天正在忙著處理佛弟子協會的事情,下午還要去忙廣播電台的變更登記手續。每天行程都排得滿滿的,但感覺還是有很多事情沒做完,我都是個快九十歲的人了……。」在那個剎那,兩相對照下來,自己人生當前困境的癥結處,忽然間無所遁形地浮現在眼前。老和尚能在舉手投足間,幫助信眾們自己去發現問題的解惑功力,相信已經是許多千佛山門下弟子們的共同記憶了!

 

  當年在松山區台北講堂時期,老和尚每月南北往返為北部信眾們講課。記得有一堂課在開講之前,老和尚先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青山不礙白雲飛”這七個字,然後又露出招牌神秘笑容說道:「看到這幾個字,大家心裏會聯想到什麼?不要光只是看著我站在這裏,仔細去想想這句話的“法”在哪裏?」

 

  人們心性所及的罣礙生起處,往往就在緣境起執的慣性思惟作用,聞鈴聲知風起,見幡飄識風向,人心總不免落在緣境依他的動靜執性懸念中,那麼《楞嚴經》中觀世音菩薩所言:「動靜二相,了然不生」的靜慮空間呢?經過了這許多年生活中的考驗,各種“似風非風”的風風雨雨、緣境大小事的提點,卻依舊只能繼續在月黑風高、雷電交加聲中,佇立峰頭上苦笑自嘲對心中那片雲的念念不忘。究竟“礙”從何而起呢?有道是“風不起雲不湧”,雲因風起的那份洒脫自在,正如同鈴聲揚幡旗飄的起落般,無非來自宇宙因緣的自然,明知“干卿底事”卻依然隨之起舞,心的能知所緣作用,難道就沒有“止息”的淨慮空間嗎?註9

 

造作中尚且有其善惡無記之性上分別,而人性的自鬧究竟所為何來?隨緣中明明就有造業也有轉識機會,但為何總是一再錯過“業中顯道”的機緣?註10

 

  「用白話來說,『淡』是沒有任何的味道,『泊』是一個範圍,這個範圍不一定是指哪裡或一個什麼範圍,也就是說不論『無明、煩惱、迷惑』、『五欲、八風』,甚至『十惡業』,任何一個範圍,如果停滯在那個範圍裡,心志能達到淡然無味的境地,是要靠『莊嚴』、『清淨』來完成的;所以說『淡泊』是一種願,是一種『理想』與『目標』。」註11 (未完待續)

 

註3:參閱 雲老禪師手著《心之路》第177頁,佛印版。

註4:詳見 白雲禪師手著《楞伽經決疑》第161頁,白雲版。

註5:參閱 白雲老禪師手著《最後才知道─禪那末後句》第12頁內容,金禧版 。

註6;節錄自 白雲老禪師著作《以法為師》。

註7:參閱 白雲老禪師述著《開拓新的思路1》第208~223頁內容。

註8:摘自 白雲老禪師著作《以法為師》。

註9:參閱白雲老禪師手著《思路》第42頁內容,白雲版。

註10:參閱 雲老禪師手著《最後才知道-禪那末後句》第22頁內容,金禧版。

註11:摘錄自 雲老禪師述著《以法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