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

                                                                                                      文/阿斗師
有人說我,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我的自信不是建立在自滿與自傲上,而是建立在自知上:知道自己的長處和短處;知道自己的優點和缺點。隨老和尚學佛後漸漸領悟到「自知」有無限多「層次」──從凡夫「輪迴見」所生的自知,到大菩薩第四十品的自知,其間差異何其大!「層次」的差異基於依佛法修行所能表現出的修養。老和尚說:「佛法修行是自私的」。的確,修正行為的對象是「我」,和他人無關。在所學所知的範圍內需有能力正確地、客觀地察覺、檢討,才可以從自知上突破自己的障礙更上層樓。

幾個月前曾向老和尚報告,自己第一階段的修習已達高原期告一段落。因為從他那裡學到太多前所未知的道理、方法,屢屢發現「新大陸」──亦即「信」老和尚的佛法詮釋而獲得一次次「解」的驚訝。當自知「吃」得太多,必須花時間消化時,自然需要停一停,把「吃」下去的在「行」及「證」上慢慢體會,這就是我的「高原期」。這段期間所做的功課是把前所突破而領悟的經驗和當下自己面對緣境的反應相互印證──這種能力叫做「察覺」。察覺之後,檢討「這次」所表現的是否差強人意,亦即「與道相應」的程度;或者,「為什麼以前做得到,這次做不到?」

第一階段的修習中有過一次重大突破,是在「所知障」上的。我在科學上的訓練造成對「怪力亂神」極度地排斥,這是「自心之諍」。化解這個煩惱的過程從「明辨是非」開始,發現自己執著在「科學是,迷信非」;「想行間建立間隔」所完成的「不參與是非」也只是「不和他人爭辯」而已。但心中仍然堅持「無法證實的東西,都是無稽之談」;經上所說涉及到「玄」的,均為譬喻,如同對「西方極樂世界」的描述,不可拘泥於「文字相」,依此類推到《地藏經》所說的地獄也是當下心所經歷的「苦受」,不是什麼死後才要去的地方...…。這種「明辨是非」的結果是對「是、非」的執著,造成自心在「六道中輪迴不已」的煩惱。慢慢地,在聆聽老和尚無數的演講後恍然大悟「明辨是非」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是與非」是相對的「有為法」,是變化無常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我應明辨「是與非」皆幻,故「明辨是非」具「知幻」之義。「不参與是非」深一層的意義是:既然知道「是非皆幻」就不要參與在「是非的相」中間打轉。有是有非,無是無非,都是執著於「有無」,需要「離」──「離有與無」就是「即離」。對於「明辨是非,不参與是非」的新認識是「知幻即離」。這個新的知見幫助我擺脫了「科學與迷信之諍」的束縛──心的束縛。兩年來不斷地默察,心中「科學與迷信」的對立、矛盾之念不復生起,真的從這一生最大的障中解脫了。「離有與無」的感覺是身心輕鬆舒暢。可惜這個「突破」只是單一事件──大概是機緣湊巧吧!這個「經驗」用在面對任何其他的大小緣境都不靈,無法完全地「離有與無」。

四個月前重看老和尚《心經導論》的光碟時,忽有所感。第二階段的學習似乎悄悄啟動了: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又捉摸不定。緣於聽他解說「色不異空……亦復如是」時恍然有所悟,且滿心歡喜,好像「終於」知道這段經文在說什麼。反覆咀嚼一段時日後,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來,無法用白話文「翻譯」這段話,就像老和尚形容的「只是在肚子裡和大便打架」。仔細地研究分析這個「疑惑」,問題好像出自於應用「想行間建立間隔」時的方法太粗淺,只是把它當作一個剎車系統。踩剎車的速度越來越快,的確獲得莫大的饒益。面對境緣時立即生起「自我、他我皆出自於我」之念。「我」在做什麼?「我」要做什麼?這個緊急剎車一踩,「行」當然被擱置一旁,「間隔」建立了。「想」則快速飛轉,「一念三千」那麼多的「非想」都是在「是非」「對錯」「應該不應該」上面打轉,都要被「砂汰」掉。最後畢竟要「行」,用在「行」上的那「最後一想」也很難完善,總有些缺失。這個初學的境界是「空間很小,時間很長」。如何才能朝大菩薩那種「空間無限大,時間無限短」的方向邁出第一步呢?似乎就在老和尚常說的「五蘊調理」。

「調理五蘊」是老和尚的發明,大概也是門下徒眾的必修課。可是在《千佛山雜誌》上從未看到一篇文章描述先進們「調理」的經歷及初學的下手處。因此,「調理五蘊」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概念,而「概念是把握不住的」。從老和尚的《心經導論》聽出,如要把「空間加大,時間縮短」似乎應從「受蘊」下手。從因果關係來看,「想行間建立間隔」的第一個「想」(因)會導至一個新的「感受」(果);從這個「受」(轉成因)又產生新的「想」,即「非想」(果)。每一個「非想」都會導至另一個「感受」,由此再生出下一個「非想」,「一念三千」地快速輪轉生滅。雖然「想行」之間的剎車踩住了,「非想」之間的剎車又在那裡?是不是落在「受蘊」上面?

「自我、他我」的剎車是在「想蘊」的「果」上探討,以節制「行蘊」發自自我意識產生的缺失。如果從「受蘊」上察覺、探討,是否可以節制「想蘊」的不著邊際?如果從「受蘊」開始,對自己發出這樣的問題:「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是否接近從「想蘊」的起因上探討?那麼它產生的「非想」將會大大不同於前。「非想」的範疇將不再逗留在「是非」「對錯」「應該不應該」上,而是轉成自問:「我為什麼感覺不高興?」「我為什麼會生氣?」「它從我過去的習染(阿賴耶識)中的那一部份生起?」「我對相關的人事物排斥的潛因是什麼?」「我會產生『需要計較、執著』的感受,其背景積習是什麼?」當有了頭緒,發現起因是什麼後,再問自己:

「我還需要計較、執著這些東西嗎?」
「如是我能力所及者,儘量去做。」
「如自知力有未逮者,管他幹什麼!想都不用想!」
「如果還要計較管不著的事,不是很可笑嗎?」
「啊!真的很可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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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解脫,一個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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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初學的「自知探討」歷程,如果老和尚聽到了大概會在肚子裡暗笑:烏雲想變白雲呢(ㄋㄝ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