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師受教記

隨師受教記              智惇

前言

  跟隨老和尚出家,在老和尚身邊機會不多,單獨給我的一些開示也很少;可是,我總覺得到了某一階段,老和尚總會指派一些工作,或由旁人轉達提示幾句,我感到話不在多,一旦想通就受用不盡,而且老和尚的著作,就是最好的教材,反覆多讀,必然有所得益,身體力行,道業的進步,自己知道。現在僅提幾則雜粹事,供大家說笑用:

一、聆聽老和尚以CD錄音介紹的佛法

  老和尚曾經說,用文字所介紹的佛法,很難將一些如人飲水的體會,清晰的敘述出來;又告訴我們要多聽他介紹的CD錄音的佛法。最近我聽老和尚介紹的佛法CD錄音,發現聽那些音,易於聯想到三世因果以及因緣上的問題;其實師父所舉的例子,以我的自我意識看,都可用因果關係、因緣法則作再深入地思惟。佛法不離世間法,若要出離,就須了然於句中的因果和因緣的法義,所謂腦筋急轉彎,大概亦可從此得以啟發。

  一本已經不算薄的書,如要將法義勾勒出使人了解,恐怕得用二、三倍的厚度也不一定說清楚;可是,用聲音來詮釋,其中音的高低、起伏、拉長、縮短、語氣的加強、放鬆,在在都只能用相同的文字,卻可表達出含有諸多變化不同的意義,這在一位有相當修養的禪師來說是能做到的,這就是何以佛陀在世,一位普通的世間人,聽了佛陀的話,即可毛髮自落而成阿羅漢;我想這大概是佛陀能運用言語的技巧,使不易了解的法義,點醒了學者而啟迪了智慧吧!如一句「我請你吃飯」五個字,若以不同的重音,加在不同的五個字上,其所表現的意義就有五種,而且在最後一字後,所用不同的語氣,是疑問、肯定、驚嘆等,其意義亦不同,如某段話涉及到時空上的問題,就可深入因果關係、因緣法則去思惟,去深入認識和了解。

  會講話是種修養,會聽話也不簡單。我現在七十六歲,過去一直自以為善辯能道,可是這幾年來,我感到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有時對某件事,心知肚明,在心中轉了幾個彎,好像已清楚了;可是,如要有條理的表達出來,還真難以理出頭緒來,於是乾脆不說。可見,語言文字有時真的會詞窮,難以表白,至少我現在是如此,遭遇到這種情形,最後不說,否則詞不達意有可能引起諍,又何必呢!

  有些人花時間將老和尚CD的錄音,轉寫為文字,我也曾看過一些,總覺得其中有些模糊不清,有如霧中看花,感到好像隔了一層,只看到一面,其他後、左、右、上、下不能透視。我想聲和色都是塵,卻是二個不同的範圍,要去認識經聲音翻成文字的法義,其中經過好幾個轉折,我想,看文字的人要和原以聲音講述的人相契,實在不容易吧!

二、早晚課「不會」到「不精」

  九十一年,我在甲仙梵音禪寺,有同門師兄弟告訴我--老和尚說:「智惇出家這麼久啦!連早晚課都不會做!」我不否認,這也是事實。

  五年前,老和尚派我到杭州某個地方去建個寺院,得到指派後,我就糊裡糊塗到杭州,我和杭州方面的信徒,奔波了幾個月,也實際丈量了那塊地,並畫下地形地貌、方位等,也和當地政府官員接觸,為了建寺院,我著實花了一些工夫,了解那邊的宗教法,以及營建時一些可能發生的問題,最重要是經費的來源,我的計劃是用當地的資源,杭州建寺院,要由當地人出錢出力,功德由當地人分享才對。可是,時間過去了,我漸漸了解,在大陸沿海各省建寺院困難重重,因而我也了解老和尚的用心,他只是要我了解闊別五十多年的大陸罷了。

  以後我大概每年都會到大陸去一次,今年因為老來當了嘉義講堂的當家,歷鍊一下,品嘗一下當家的風味。也就因此改變了我早晚課不會的陋習;過去,我雖然早晚課不太會,除非萬不得已我從不缺席,和一般所不同的,我都是跟著別人唱誦,要獨立自個兒唱誦,記不起文句,也不會唱。

  現在職務不同了,被推上抬面做當家了!以身作則,維那、大魚、班首都得起碼過關才行;因此,我實實在在地用心去學習,將過去拜佛、拜經、朝山都擱下來了,經半年的自我策勵,有了些許的進步,自我以為由「都不會」,大概可以提昇到「都不精」了。早晚課都不會,這個「不會」是有其層次差別的,因為這幾篇報告主要是介紹跟老和尚出家受教的經過,所以寫來有啥說啥。

  我初到杭州,因為年老,他們從外表上看我,有些許「老」的修行,其實我的幾下子,只有天知道!那時對早晚課還真是不會呢!唱誦要聲發丹田、腹腔、胸腔,甚至頭殼都能共振,所謂師子吼是也。有時聲音不高,且具震攝力,而且唱誦早晚課文,是代佛宣法,要心止於課誦,不得有所旁騖。在唱誦時能唱出課誦文的法義,將心念全部投入。

  到目前為止,我都是在「不會」和「都不精」的階段,實在有負師父他老人家的提攜。學佛是一輩子的事,未死前都是在學,可說是「死而後已」,還要下次再來呢--真是可悲的、不自量力的自我傲慢。

三、行和解

  我知道我很笨--不是蘇格拉底的話--是實在的,根機也差;不然,也不會經發心出家,五十年後才遇老和尚出家。

  所以,出家後我就糊裡糊塗地不斷拜大懺悔文,也不知拜了多少遍,反正一直在懺悔自己,也無所求,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法師,或寺院當家、住持等,只是想盡自己一份心力為大家做一些事,以報四重恩罷了!

  為盡一份心,在出家前(遇老和尚後),我就丟下了學習近五十年的英語,從此看都不看。因為,我實在沒有時間浪費在和學佛修行無關的事務上,我出家後也做些自以為是的苦行,也沒有請教別人,只是糊裡糊塗地默默地做,如朝山、劈柴、清潔等工作。我也不知有沒有用,反正做這些工作不會有害於常住,對常住多少是有些利益的。

  我是個很笨的人,記憶又差,連國歌都單獨唱不下去。所以,我對佛事方面,幾乎是上不了做主的抬面,可說經懺唱誦只能勉強跟在旁邊打個鐺子、鉿子,打的時候還不敢大聲,恐怕破壞其他悅眾師的唱唸情緒。不過幾年來,我一直在看老和尚的著作,偶爾也會興起看幾本藏經,對老和尚的著作現在稍微能有些懂,過去只是憑著一份傻勁一意地去啃,遇不懂的地方,基本上,從許慎「說文解字」上去追根究柢,務期徹底通曉其所含之本義。這是既笨,卻很踏實的方法,對於讀老和尚的書多少有點幫助。

  師父的著作,我不是讀一遍就能了解的,有人說我讀而不求甚解,在法義上未深入地思考;其實,我看都看不懂,皮毛都搆不著,又如何去深入?因此,師父的著作差不多都讀過了,有的甚至讀過五六次以上,或更多,因為記憶不好,讀了也就忘了,好像知道了,卻又記不起來。

  我的學佛修行,可說從行中去解,這種解在行時捉摸不定,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好像顯現了,卻又隔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