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覺之道第八集(上)

    大悲世尊,願為此會諸菩薩眾,及為末世一切眾生修大乘者,聞此圓覺清淨境界,云何修行?世尊!若彼眾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云何以幻還修於幻?

  • 文:白雲老禪師出處:紅塵甘露期數:265期2012年3月刊

經文:「於是普賢菩薩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頂禮佛足,右繞三匝,長跪叉手而白佛言:大悲世尊,願為此會諸菩薩眾,及為末世一切眾生修大乘者,聞此圓覺清淨境界,云何修行?世尊!若彼眾生,知如幻者,身心亦幻,云何以幻還修於幻?」

這一段才是經文本身的開始,前面所講的,只是這經的緣起。

當時普賢菩薩在法會中站起來向世尊頂禮,這裡的禮儀,稍許解釋一下:說「頂禮佛足,繞佛三匝,長跪叉手」這很多人可能會有些誤解。佛陀時代的頂禮,跟我們現在不一樣,現在的頂禮是五體投地,然後把兩手翻過來,是求福求慧,其實這是來自「抱足禮」。什麼叫抱足禮呢?釋迦牟尼佛在世時,通常人家頂禮他,都是跪下去用雙手抱著佛陀的腳,這叫抱足禮;就是跪著用兩手抱著佛陀的腳。「頂禮佛足」,並不是頂禮佛陀的腳!不是有句成語叫「臨時抱佛腳」嗎?也是淵源自抱足禮!當普賢菩薩想提問題,請教釋迦牟尼佛時,我們曉得,請法是很莊嚴的事,所以普賢菩薩,先行抱足禮,行完後繞佛三匝。

現在很多人看到塔,就會繞著塔走三圈,或是有佛像的地方,頂禮後會繞三圈,這是源自「繞佛三匝」,直到現在我們仍有這些行為。真正說繞佛三匝,先要了解,釋迦牟尼佛在世時講經不像我們現在,自己坐在佛龕前,後面是佛像或前面是佛像,要不然後面就是黑板,其他聽的人統統坐在前面,這是現在的做法。釋迦牟尼佛在世時,他講經是沒有所謂教室、房子這種場地的。通常就是於空曠處,在正中間擺一個座位,這種座位不是椅子也不是沙發,就是一個「具」,一般講的「尼師壇」。它是做什麼用呢?可以拿來墊在地上,做為隔離塵土、不致把衣服弄髒的一種用具;此外,就是在野外時把具鋪在地上,晚上休息時候用的。其實叫坐具、臥具都可以,只是,不是拿來睡覺。因為躺在具上面,是要行所謂的「獅子臥」:就是像獅子一樣的睡。可是很多人以為獅子臥是趴在地上,其實不是!是現在所講的「吉祥臥」,唯一不同處在那裡?必須要右邊的脅窩,或者叫胳肢窩,要懸空不沾蓆。獅子臥的主要重點就是「脅不沾蓆」,就是脅不靠在蓆子上,是懸空的;右手用虎口抵在右臉頰的耳根下面,這樣上半身可以說是完全離開草蓆的;用臥具就是要用這種獅子臥的方式,不可以躺著睡。

通常佛陀要講經,都會鋪上一塊布,以後就發展到所謂的具。釋迦牟尼佛講經,是坐在一個這麼的座上面。當然有所謂的設金剛座啊、師子座啊。我告訴各位,過去從來沒有這種做法!即使經典上有,這並不是釋迦牟尼佛時代所有的,因為釋迦牟尼佛是一個最不喜歡排場,更不會用各種所謂裝飾,好像特別貴氣,不會用這種方式!他是非常平淡的一個人。我們曉得,像他在菩提樹下鋪吉祥草,那草也不一定叫吉祥草,其實就是割一些茅草擺在地上,主要是不把衣服弄髒而已!鋪什麼座?幾乎最多是用一塊布,或是用點草鋪著,那像現在很多都是高高在上,像太師椅,甚至於像皇帝坐的椅子一樣?在佛陀時代,沒有這種做法!

釋迦牟尼佛講經時,往往是坐在會場中間,來聽法的人就圍繞在四方;所以普賢菩薩才能夠有繞佛三匝的機會。目前台灣有很多寺院的殿堂,供奉的佛像後面沒有空間,只能夠在佛像前面繞。真正一個殿堂,如果依於「繞佛三匝」這種規矩來說,應該佛像是靠近前面一點,後面有一個通道,可以環繞著佛像走。如果把佛像放在最後面,幾乎沒有辦法圍著佛來繞行。所以目前在城市的佛堂,因為環境的關係,佛龕通常是靠著後面,沒有走道。所以說,「繞佛三匝」,其實是因為佛陀坐在會場的正中間,普賢菩薩先行抱足禮,然後起來繞佛三匝;後面「長跪叉手」,大家不要把「叉手」搞錯了,以為是兩手叉腰,不是這種意思。一般講「合十」,是雙手的手指頭合在一起叫「合十」,叉手就是把手指頭交叉,「叉手」是因為不能抱拳,抱拳有侵犯的意思。普賢菩薩「長跪叉手」在佛陀的面前,然後向佛請示佛法。這是講請法行儀,這些概念我們必須要了解。

普賢菩薩第一個問題,請教釋迦牟尼佛什麼呢?說「修行」。一般說:修行辦道,其實「修行」跟「辦道」是兩回事。修行是指自己個人的行為;辦道,可以說自己以外,關係到別人的行為;這不能放在一起。經典上所談的修行,肯定是說自己個人的一種行為,也就是說要如何去修行?後面說:修行,要修什麼呢?要如幻而幻,就是說修行幻覺;這種幻覺,就是世間一切的法如夢幻,像做夢一樣、像幻影一樣,是這麼的意思。

我們先談「修行」二字;「修」是調理,調適或調整都叫做「修」。譬如:一個東西、一個機器或是什麼東西壞了,我們要去修理,就是把它調整,或調得很恰當,就是調適;或者壞了,怎麼樣把它換掉?都叫做修。譬如修路;路壞了,怎麼樣去修整它?這都是講一種行為。後面為什麼還講「行」呢?也就是說:修什麼?我們才談修行;行,究竟說什麼?「行」是專指每個人自己的身口意:身體的行為、言語的行為、意念的行為。因為人是帶業來到這世上,可以說隨著業來到這世界,承受各種苦或樂的果報。當然我們在承受苦跟樂的果報時,一定會產生一些像接受、抗拒的行為。我們曉得,接受,離不開身口意;抗拒,也離不開身口意!往往接受可能因為歡喜而又造成另外的造作行為;當然抗拒也會造成另外的造作行為。所以學佛者要修行,必然要能把握:究竟修行是幹什麼?絕不是我們幾百年來,所流行的修行──就是念一個咒語、念一個佛號、或者念一部什麼經、拜一部什麼經啊、或者是所謂的八萬四千法門,抓住任何一個法門在那邊每天照著去做,認為這是修行;其實這是最大的錯誤!這不是修行。如果自己在身口意的修行上沒有下過功夫、沒有具備克制的能力,或者說沒有具備修養的話,不管是苦的報、樂的報,還是會引發身口意的造作行為。所以一個學佛的人,在沒有具備修養之前,需要依賴一些什麼。現前談的修行,不管用什麼方式:念佛、持咒、拜經、誦經或者是觀想、觀佛……不管用什麼方式,其實都只是一種依賴!因為本身還沒有在身口意上去調整、調適,使那些偏差的轉變為好的、錯誤的轉變為對的。在還沒具備從相對中去偏顯正的修養之前,我們需要依賴一些什麼!所以可以說,我們目前談的修行,都只是一種依賴,並不是怎樣建立起自己能夠自主、自己能夠真正從現實生活中,不管是關係到人或事,種種問題發生的時候,我們如何能夠解脫!所以常常以為住茅篷、或是去苦行、拜山,或每天禮多少佛、念多少佛、持多少咒等,這些說是一種體驗,可以;但不是修行!因為本身根本還不能做主!那怎麼辦?在沒有這種本錢之前,當然我們要有所依賴,這無可厚非。可是問題是,不要搞錯了,不要把這些當成是修行!因為修行是針對我們的身口意而修。

我們身體的行為,表現最多的就是肢體動作。這些肢體動作可能會造成傷害,也可能安撫別人。比如:同樣伸出一個手掌,可能打人家一下,也可能用一種關懷、疼愛的方式去安撫他,這都是一個肢體表現。如果你認為對方錯了,你很生氣,伸手就給人家一個耳光,這種行為就會造成傷害!一個學佛者,往往在這種行為要發起的時候,因為在佛法的道理、方法上得到了很多知見,所以會先使自己改變這種行為。本來自認為對、人家不對,可是當真正想伸手打人時,就會想到自己認為人家對或不對的可信度有多少?事實的真相又是什麼?不能憑自己一時的感情用事,一巴掌打下去,那就是一般講的──沒有修養的人。如果有修養的話,至少還知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世俗人也會談這些,何況是一個學佛者!當然連這種動作的表現都應該不要發生。可是一個剛學佛的人總是或多或少會犯錯。其實犯點錯倒並不是說這個人就不是修行人了,問題是:原來錯的嚴重性如何減輕?慢慢愈來愈少,到最後就不會犯錯,這就是修行!

談到言語,往往會造成什麼呢?打一巴掌,說不定很容易過去,如果用言語刺傷了人家的話,那種傷害很可能讓人家記一輩子!為什麼呢?因為言語的運用:往往一句話可以很狠毒,也可以使人家感覺很親切、很慈祥。可是不管如何表現,真正的問題是:當這言語要講出來時,有沒有先想一想?為什麼要這麼說?這麼說是幫助他?還是傷害他?可是人的主見,都自認為:「我是為人家好。」為人家好,就要思考一下,所說的內容以及語氣,別人的感受如何?如果對方認為是傷害他,即使你認為是關心他、是好意、是為他好,不要忘了,你已經傷害人家了!我們有時往往說什麼「好心被雷打呀」、「狗咬呂洞賓啦」,自己都認為蠻有道理、蠻關心人家,都是為人家好,可是就沒有想過:真正為人家好,為什麼一定要用這樣的言語?難道就不能調整用詞,改變語氣嗎?甚至還搬出經典裡的話:「直心是道場」,完全誤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什麼直心是道場?直接了當,馬上就使人家受到傷害,那叫做道場嗎?經典上說,直心是不要用虛妄或者造成傷害的方式。「直」雖然有一種直率的樣子,可是你的語氣表現以至所得到的結果,其中要有道才行!如果離於道,雖自認為很直率,有可能就是所謂的巧言令色、奸巧狡猾。所以佛法常常談到,因為什麼問題,表現的過程不是太要緊,最重要的是結果──是不是沒有傷害、而且是利益的?如果不能把握這原則,即使過程再好,結果是傷害,那過程的好,也變成不好了!當然,佛法中有善巧方便,往往在過程中會運用一些善巧、運用一些方便,目的何在?就是當你的言語表現時,那種語氣、用詞,不要一下就使人家感覺是傷害。因為同樣的言語,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表現。語言的修行,其實就是在乎如何運用語言的技巧,當然我講的不是投機取巧,而是怎麼樣使對方真正能得到好處。

其次,意念的問題;通常身體的行為、言語的行為,很容易表現在外表,是人家看得到的;意念的行為呢?往往不是一般人能容易理解的。我剛剛說,你用手去打人家或安撫人家,用言語去刺傷人家或是用善巧的方式去告訴人家,這力量來自那裡呢?來自你的意念。意念如果先能把持好,當然行為表現就不會有偏差,就不會造成傷害。這是所謂的於身、於口,我們如何去調整它、修養它,如何使它慢慢愈來愈好、慢慢愈來愈使人家得到利益;意念上的調理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我們的手有什麼行為動作、言語有什麼行為動作,是源自意念的力量。所以意念上動機是善的話,當然表現的行為動作,就是善的方式。我剛剛為什麼談到善巧?不要以為過程雖然不好,但結果是為對方好。有沒有想過,過程不好,對方已經承受不了,結果會好嗎?雖然我常常講佛法不太在意過程,在意它的結果,可是我告訴各位,這除非是有相當修養的人,才能得此利益,世俗的人是不可能的!所以佛法中談善巧方便是針對一般沒有很多修養的人,真正有修養的人,往往在看起來是非常不好的過程裡,但很容易發現結果是好的。可是一般沒有修養的人,過程中感受不好,結果絕不會好!這就是我們在意念上的把持。所以意念上的修行,可說是比較難的,因為意念上的行為,還是在乎「我」的本身。這個「我」如果業太重,可以說表現出來的習氣就很重;如果這個「我」過去的菩提種子很深厚,這種善良的情識作用,當然就更多,往往表現出來的就使人感覺很親切、很慈悲,很容易讓人家得到好處。所以說那個「我」,其實是主宰你的──意念;如果「我」的業太重,是不是意念就一定會不好呢?正因為這種情況,所以我們才談修行,要修身口意的行為;如果不去修身口意的行為,只是說:「我本來就這個樣,你說我業重,我就業重吧」──「我」就這麼表現,那就談不上修行了,那叫做任性!因為修行是慢慢去調整、慢慢去調適、慢慢使它變得更好,才叫做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