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法相學24- 心不相應行法(五)

繼續介紹唯識法相,這單元還是談百法裡的心不相應行法。談過“老”之後,緊接著談“無常”,佛法裡常常會談到常與無常,在唯識學並沒有捨棄談常,而只談無常,因為佛法的本身幾乎都是從世間法去發現問題、認識問題,所以談無常是從有常去認識,因“常”的本身就是一個法相的建立。唯有法相建立了才可以去做了別;因此談無常肯定必須要從有常上著手,否則一談到無常就會造成一般人的誤解,好像佛教總是很消極、逃避,就會用這種方式去看了。

首先要瞭解“無常”的本義不是沒有“常”,而是說不一定,依於“有常”而言,有時看起來是“有常”的現象,但也不一定,因為它不是一個絕對的,所以“無”要把它當成“不一定”來看,不能當成“沒有”,也不能當成「“有”的突破」,因為“有”的突破所顯的無常又是不一樣的解釋。尤其我一直強調唯識學就是一種分析之學,它分析得很細,如果對一個名相不能先把握的話,就沒有辦法在法相上作了別。

無常是依於有常來說的,那怎麼去認識、瞭解,發現它是不一定的?其實這不一定,同時可以從中發現平常不太注意的問題,因為“有”本身是肯定,但是這種肯定是依世間法來看,若依唯識學來看,“有”除不一定之外,還含蘊了一種“可能”與“不可能”。說“可能”是依於人的能力所及,說“不可能”是依於人的能力不夠,所以它另外含蘊有這種意思;如果不懂得這個意思,就不能發現這“無常”是不一定,也就是於“有常”的法相,不可能去了別它是不一定的。

現在來談談“常”的問題;“常”是一種常態,或者是一種經常性,這都是我們能理解的,但是為什麼要以“常”來說法?因為人總是執著於“常”。譬如有錢,就認為我有錢,有地位就認為我有地位,這是依於自我意識所擁有的去肯定「這是我的,我有這個……」,這就是所謂“常”的現象,事實上這種常是不一定的。好比說“有錢”,我們先看看這所謂的有錢,究竟有多少錢才叫做有錢?一百萬也是有錢,可是一百萬還要看你所處的環境,譬如你每一個月收入只有一萬、兩萬多,還要養家活口,你想要擁有一百萬,那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字,可以說有可能,也有不可能;可能的是,譬如你得了意外之財,但非正常所得,可見依於“有常”的現象,以一百萬來講,什麼人認為有一百萬叫做有錢呢?那就要看這個人本身,他的收入能不能得到一百萬的機會,從這去認識它。

當然以一個正常的情形去看所謂“有常”,譬如你一個月收入有五、六萬塊,一年也只不過六七十萬塊錢,如果想要擁有一百萬,即使依照五六萬塊的收入,也要一年多的時間才能夠達到一百萬的數字,然而也只是一個數字,為什麼?因為一個月雖然有五六萬塊收入,扣除正當的開銷以後還剩多少?可見雖然每一個月的收入有五六萬塊,一年多好像就可以擁有一百萬,但這是不可信的,也就是依常性而言,它是一個不可靠的。如果一個月的收入有十萬塊錢,一年就有一百二十萬所得,可是其中就要把握一點,假使一個月十萬塊收入,一年有一百二十萬,二十萬夠不夠你全家一年的開銷?如果可以,那就是一種可能,除了節省,如果還要考量到營養,考量到很多的意外的開支,同樣的二十萬塊錢要過一年也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其中也存在著不可能!

再看,譬如你現在當官,不管是縣市長或是政府的首長,甚至於當總統,我們曉得任期是有年限,並不表示現在在位就認為是一個什麼名位。以我們能知道的一些所見所聞,往往一點點問題發生,或者自我意識的表現,譬如當什麼首長的,幾乎是配合當朝的總統,雖然任期四年,也有可能只做六個月,有的做一年,或做兩年、三年,乃至四年,不管怎麼樣,都還是有限度的,它不是一個常性,那世界上有沒有真正常性的東西?舉一個例子可以肯定它是無常,怎麼說?譬如你說「男的可以成為父親,女的可以成為母親」,這是幾乎不能成立的,為什麼?因為人要結婚了才能有機會成為父親母親,如果不結婚就沒有機會!再換一個方式說,男人、女人這個應該是常性不會變的,但是也要瞭解,以正常的情況來看,在這一生中間,你好像是男人或者是女人,那麼來生呢?是不是還是男人、女人?其實從時間、空間上去看,還是沒有常性,也還是無常的,因為它是一個不定的。

如果以人來看男人、女人的話,它也是無常的,為什麼?譬如分辨正常的男人或女人,是從生殖上的認定,一旦失去了生殖上的效用,表面看是男人或者是女人,其實又不然!譬如前些時候,有人練一種吊功,結果呢?整個生殖系統就破壞了,甚至於就斷了,還有的因為感情上發生了問題,被切掉了,如果用這種方式去認定男人與女人,同樣幾乎是很難把握!何況從人的族群裡看,也有所謂的不男不女的,有的是男女兼具,有的是白天是男人,可能晚上是女人,這都是可從經典上看到的,所謂“五不男”,就可以發現世間法,怎麼樣去看都沒有常性,即使一個時鐘在走著,假使電池用完了,它也不走了;電源斷了,它也不走了,幾乎可以發現世間法所謂的常性,只是在某一個時間裡,我們說是“常”,一旦超越了那些時間、空間,不在某個時間、空間之內,它都叫“不一定”。

所以這裡講“無常”,它不是沒有“常”,是說不一定,是依於“有常”而說“無常”,這個“無”是說不一定,這一點要特別把握。千萬不要把這個“無”當成過去介紹般若學的那個“無”,認為“無”是經過“有”的突破,不可以用這種方式解釋,因為現在介紹的是唯識學,那為什麼說無常於心不相應呢?我們也可以發現,剛剛講到“不可能”、“不一定”、“也可能”等等說法,如果我們說相應是一種肯定的,於心不相應是在某一種動態的時刻不相應,它不是一個本體變與不變的不相應,要把握這個原則,所以講心不相應行法就是於自我還有本體、還有作用的差別。

其次介紹流轉,“流轉”在這裡不可以“輪迴”的方式來談,輪迴就是在三界六道中輪轉,譬如說這一生是人,可能來生就不是人,是別的,這不叫做流轉,這是輪迴。為什麼說流轉不是輪迴?我們從法相上面去認知的話,如果說這是一種自然現象,譬如最近的颱風、水災,使河道變遷及山的移動、崩裂,這是講自然的現象,那談人呢?人為什麼是一種流轉的現象?其實是指人的每一個我的不同來說,可是在概念上還是一種流轉,譬如說你住一個家,而你現在住在某一個地方,人家可能問:你老家在哪裡?以台灣本島而言,有很多是來自外島,譬如來自澎湖,來自其他的島嶼,可見現在住某個地方,並不表示就是你原來的家。

其次,從一些社會現象可以發現,為什麼有那麼多裝潢公司,年年月月不斷的在做一些裝潢的工作?再看那些搬家公司,也都是一種流轉的現象,但是這個流轉還只是說“流”而已,並不是停留住在那裡不變。因此說到“轉”就會說到人的這些現象,因為人的流轉,可以從人的一生當中知道,譬如從情感作用的變化,喜怒哀樂就可以發現;如果依於個人思想上的變化,那就關係到知識經驗上的增減,譬如依於某一種環境來看,這個人一直都生活得很平淡,過得很正常,甚至可以說他是善人。但是因為某一些環境的變遷,可能他的工作職業、甚至行為也會完全改變;古人有一句話:「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其實這都是因為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種流轉的現象。再從時間配合空間來看,一個人從母胎出世,從幼兒、到兒童、到少年,這麼一直遞增到老年,也都是流轉的現象,可能本身的本質本體都會有所改變。

談這個目的在哪?譬如現在身體很健康,就會不在乎一些事,可能哪一天生病了,人生病並不表示他就永遠病了,他還是可以調理轉變為健康,這是一個形相上的問題。“法相”除了一個相的建立,還必須涉及到法,就關係到人與事的關係,可是如果以流轉的本身而言,是告訴我們人有許多不容易把握的,誰能有把握呢?就好像選舉一樣,有一個這麼的選舉的話:「人人有信心,個個沒有把握!」既然有信心為什麼沒有把握?實質上選舉就是如此。所以談流轉,其實就是告訴我們:「處在這一個人的世界裡,很多是很難去把握的!」生活也難把握,生命的長短、健康與病態,這些都很難把握。

談這些並不是消極,而是告訴我們要懂得珍惜,如果不珍惜它就會變成流轉的現象。譬如人性,究竟是善、是惡?這不是問題,而是說你本身會不會因為自私而造成傷害?例如“隨波逐流”就很容易造成傷害,不只是害自己也會傷害別人。所以曾經有一個電視節目探討“台灣還有沒有公理跟正義”?我說這個標題討論沒有太多的意義!真正要討論的是什麼?台灣還有沒有道德良心?因為道德良心就關係到你珍不珍惜有限的生命,你不能夠說我有正義感,我講究公道公理,那只是你個人的想法,必須知道在人的有限的生命裡,還得看所處的環境怎麼樣而定;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講道德良心,可以各盡本分,真正的道德良心是不會受外來影響的,只要自己能去把握,願意把握的話!但是所謂的公理與正義,那就不是一個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所以談流轉,其實講起來是一種警告訊號,如果不能夠好好的去珍惜,流轉的本身可能隨時讓你的生命、生活起變化,的確你沒有辦法去把握它。

當然談到人生的問題就涉及到生命與生活的關係,而涉及到生命與生活的關係,我們才能夠說“什麼叫做人生”?如果講人生就是一種流轉的現象,你一定要能把握生命跟生活的關係。這種種關係完全在乎你的行為,可以說有的時候好像能把握,事實上還真不能把握什麼!因為人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在這種情況之下就會造成所謂的隨波逐流,造成流轉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