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識的建立

    佛教的經典一般談到心的問題,就會涉及到“心是什麼?”會說“心”是一個主宰者,就是在思想上怎樣去運作,操盤的東西。

  • 文:白雲老禪師出處:紅塵甘露期數:288期2014年5月刊

繼續介紹唯識法相,現在談的是〈唯識的建立〉。所謂唯識的建立就是怎樣從認識、了別而後肯定,所建立的基本道理,稱之為唯識的建立。我用比較簡單、濃縮的方式來作詮釋,真正要談〈唯識的建立〉這題目很大,涉及的層面很廣,為了不浪費時間又能把握“建立唯識”的重點,現在來陸續介紹。首先看第一個〈怎樣分辨心跟識〉的問題,因為很多人談唯識學,總會涉及其他各家各派,好像唯識不是單獨的學派似的,就會比較混亂了。當然談“識”,重點應該擺在世間法或出世間法,不管業或道的範圍都要去面對,去認識、了別,才能把握方向及宗旨,這也是為什麼要分辨“識”跟“心”的問題。所以談心識,事實上以“心”而言,是以第七識來講,“識”就是整個的八識。

佛教的經典一般談到心的問題,就會涉及到“心是什麼?”會說“心”是一個主宰者,就是在思想上怎樣去運作,操盤的東西。唯識學就不是用這種方式看,唯識看心是以第七識“末那識”來說,不能以“主宰”來看,應該是說“決定”。大家可能會覺得主宰跟決定不是一樣嗎?以唯識學的觀點來看,如果懂得唯識就不會認為一樣,因為“識”是要經過認識了別而後才能肯定,不是由心去主宰,為什麼唯識的心是一個決定者?它是經過認識了別之後,在這當中所得到的一些資訊,加上前面的六識和後面的第八識,已有的跟未有的,也就是第八識裡已經有的資訊或沒有的資訊,這就涉及到前六識。第八識已有的資訊,是由第七識到第八識裡的資料庫去尋找,而後作一個決定;資料庫沒有的,就反應到前六識再去造作、蒐集,再回到第七識,將資料作整理再歸回第八識裡,所以第七識只有決定的作用,不是自我主觀的主宰,這一點要特別瞭解。

一般談“心”就提到《華嚴經》的“一切唯心所造”,但那是以“主宰”來說心,不是以蒐集資訊後,加以篩揀,也就是經過認識、了別再來決定,所以才說唯識學談心是談“決定”,不是談主宰。因為主宰是以自我意識為主宰,自我意識裡有業,也有經過修養後屬於道的,而業的、道的總是在選擇性上,往往偏於自我意識的選擇,這就是為什麼唯識學談心跟一般的學派不一樣的地方。

舉一個例子:譬如吃飯,假使家裡請客,當然由主人來決定菜色──“吃些什麼”,這是一種主宰,但以唯識學來看卻不夠客觀,因為沒有事先經過認識、了別而生的心,這就是“心為主宰”的行為。請客若能先去認識大部份的客人是哪一類型?是西方還是本土的?他們飲食上的偏好是什麼?先去蒐集很多資訊加以整理,這時才是以客人為主位,主人反而是以客觀的方式準備請客之事,這時刻的心是經過認識了別之後而作決定的,與前面說的,由主人決定吃什麼樣的菜色,那是自我意識的主宰,兩者有所不同。所以談心識分別,要瞭解唯識學談心是談“決定”,不是談“主宰”,憑什麼決定呢?憑識而所得。“識”是認識、了別,蒐集相當多的資訊而後作決定,絕不是我請客,我請人家吃什麼,人家就跟著吃什麼,這就成了自我意識,這是對唯識學談心識要怎樣去分辨的差別。在唯識學裡“心”是指第七識,若說其他的識就是第八識,這樣就會分成兩個階段來說,因為心還是屬於八識裡的第七識,所以不要把“心”獨立起來!這是唯識學上怎樣去分辨“心跟識”究竟在說什麼的理論。

再談第二個問題:既然唯識是以法相來講,法相的本身就有它的道理與方向,以前面談的心識來看道理方向就很容易把握。同樣是法相,假使誤解了“心是決定”,加上認識了別的資訊的蒐集,往往會搞錯它的理趣及宗旨。所謂“理”就是道理,“趣”是講宗旨、方向。談法相理趣,若用一般概念來看法相,凡所有一切人、事、物都叫法相,雖然這麼講沒有錯,但是在唯識學上,對法相的道理的建立,以及怎樣把握方向跟宗旨就不一樣了。不同的地方在哪裡?就在“心與識”的差別,心與識把握不住,法相的理趣同樣的也把握不住。

我們來看法相的理趣究竟在哪?首先談“法”。什麼是法?最簡單的說法就是人與事所發生的一種變化作用,這種變化作用是以人與事為基礎,凡這些都叫做法。如果談“法”捨棄了“相”,這法是不定法。如果有一個相建立的話,這個法就可以讓你去面對,去認識、了別,表現出它的道理來,以及說明它的宗旨,告訴你一個方向。因此唯識講法,一定要講法相,不只是談法的概念而已。再看法相的理趣,在唯識學上究竟它的關鍵性要怎樣去看?舉一個例子:電視機本身有法也有相,如果錯誤的認識會變成什麼?認為電視機接上有線、無線電視的引線,就可以看到電視裡各式各樣的內涵,如果認為法相就是這樣的話,那根本不懂唯識!因為電視機本身是個法相,電視機裡表現出不同的內容又有不同的法相,還有不要忘了第七識,就是看電視的人。 

所以每一個法相都不同,不可用總體來看電視或電視裡的內容,法相不可以用這種方式去看;因為法相的建立,在唯識學上是肯定一個個清清楚楚的,絕不能把很多混淆在一起,就說這是法相。但是一般往往把唯識學法相的建立,擺在一個能看到、聽到的,所謂五根五塵、六根六塵,後加一個心的主宰,然後再加第八識裡的如來藏,認為這就是唯識,其實這不叫唯識!因為唯識是於法相的分別而建立的。譬如談電視機,這是一個器材,器材有它的道理,也有所謂的主旨或方向,為什麼談主旨?才容易把握其方向,什麼方向?譬如電視機有不同的廠牌,電視機的本身有彩色、黑白的,及一些色調設定的問題,還有涉及感官上的需求,種種都涉及方向的問題。

談方向當然少不了道理,如果談電視機那就只談電視機,不要又把自己的自我放進去,就變成「這個電視機不錯!」「這部電視機很大!」「電視機畫質不清楚。」如此而已!究竟法相談什麼道理、什麼宗旨?如果用一個問題來看就很容易把握:「電視機做什麼用的?」一定要能說出道理、宗旨或是方向。因為電視機本身就是個法相,談電視機做什麼用?如果只說:「電視機當然是給我看的。」這不叫唯識!因為只看電視機有什麼用?要曉得電視機是一種表達的工具,不管電視劇也好、人情風土也好,或是談什麼政治、經濟……所有的內容就是電視機用途的主題。電視機本身是不做什麼用的,它的功能效用是什麼才是主題。

如果說電視機只給你看,那根本連法相都建立不起來,所以於“法相”要先掌握得住。電視機是一個相,但電視機的本身具備有“法”,針對已知的法還要知道其他你看不見的法,為什麼?看見電視機卻有看不見的法,那是什麼?譬如它的構造你看不見,關於接收部門顯現畫面,這部份你也看不見,可見能看見的只有“相”。所以從法來看它的相,從相來分別它的法,其中才有認識、了別。譬如現在有一部電視機,正在看第幾頻道,你只能看到頻道的數目字,這頻道的本身是一個電視台,如果正在看第幾台就認為知道在做什麼?其實還是不知道!因為它有事先錄影的、還有現場轉播的差別,你說還是知道,因為畫面上會打字幕,譬如說“現場直播”,難道字幕說“現場直播”就真的看得到那些錄影?以錄影而言,哪一個不是現場直播的?好比報新聞,昨天的新聞在今天報導,那是不是現場直播?  

如果昨天的新聞你說是現場直播,那必須新聞發生的地點與記者報導現場的時候是相同的,pde 是他們現在並不在報導現場,除非鏡頭引到原來的現場,鏡頭裡包括人事時地物在內來表現,那才能說這時候看到的是現場直播。可見往往你現在看到的已經成為過去,為什麼?因為你現在看到的現場,把時間縮得短一點的話,這個現場的電波經過轉播車到達電視台,再到達你的電視,中間又有多大的距離?所以說現場直播,認為是法相的建立的話,的確須說出它的道理、方向與宗旨,可見僅僅一部電視機的問題,就夠我們去分析的。

再以電視機器的本身來說有各種部門,譬如製造電視機的公司好了,絕不是一個工廠裡的一貫作業就馬上完成一部電視機,一定有各部門,如製造零件的部門,製造一些主件的部門,組合起來才完成一部電視機。僅僅看一部電視機裡的法相,涉及到的法與不同的相,就有多少不同的道理跟宗旨,所以談法相絕不是以概念來說。再舉一個例子:人人都有“煩惱”,如果「這個人很煩惱」,認為就是法相的完成,那就錯了!為什麼?因為這裡面沒有道理,更沒有宗旨與方向,看到的煩惱最多只是用名相來解釋,所謂“煩身惱心,就是身心不自在”,那是一個煩惱的相,而法在哪裡?就必須要瞭解為什麼煩惱?如果能找出為什麼而煩惱,再去談理趣的話,才說得上是怎樣去認識、怎樣去了別。

如果「煩惱就是煩惱,那有什麼好說的?」或者「不煩惱了就是菩提!」以至「煩惱來了不要去想那麼多,就不會煩惱了!」這都叫不講道理。唯識學是分析之學,硬是要分析「為什麼煩惱?!」而且每一個不同的煩惱都有“為什麼”,其中的“為什麼”一定是不相同的。舉一個例子來看,談股票漲、跌的現象,影響所及就關係到你的自我的感情作用,以及所謂的希望或幻想。因為買股票只是為了賺錢,那只是一個概念而已,談唯識如果用這種方式講,就沒辦法去理解了。如果談股票還會去看“漲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態?原來買的時候是什麼價錢?現在所謂的漲對你來說是不是已經賠了很多?如果再漲一點,是不是你買的本來就很低,而現在卻漲了呢?這當中的心態差別太大。所以談法相千萬不要以概念來看,股票本身不也有法相的存在?但是裡面就少了理趣,要想表現理趣就必須要分別法相, 而作認識、了別,才談得上唯識的建立,這一段就介紹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