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血、經絡、與健康（七十四）

《上古天真論》的第三段，由黃帝談及了養生更深層的內容，包含世出世間修養的問題：

黃帝曰：余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

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黃帝說道，我聽聞遠古時代，有一種名為真人的，能契合天地之道，掌握陰陽變化之理，能吸納天地的精氣，離世獨處，常守心神，修到全身肌肉晶瑩透徹、若有若無的境界，這種天人合一，與天地同壽的境界，是真人得道的現象。

在這段文字中，提到了天地之道、陰陽之道、及精氣神等內涵，其中陰陽、精氣神在《黃帝內經》中論述極多，內容十分豐富，但對於天地之道，則較少論及，在我個人是由老莊思想來理解。例如“無，名天地之始”；“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這些內容都十分隱晦難解，這種有關天地之道，是“有情有信，無爲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這是道家的智慧，值得深入探索。

中古之時，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陰陽，調于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

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遠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者也，亦歸于真人。

中古的時候，有名為至人的，具有淳厚的德養，能符合天地運行之道，配合天地的陰陽變化來調理身心，能因應四季的變化，出世專心修行，逍遙游於天地之間，視聽能通達四面八方，達到這種神足、天耳境界的，也能延生益壽，健康強壯，這種出世修行的至人，雖然未修到真人的境界，但也可歸類為真人。

其次有聖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

適嗜欲于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

行不欲離于世，被服章，舉不欲觀于俗，

外不勞形於事，內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

形體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數。

其次有名為聖人的，養生符合天地變化的規律，配合四時各方向風雨運行之道，處在世俗之中，隨順世間的欲望，不起嗔恨心；行為符合世間規範，穿著與世間人同樣的衣服，行為舉止不超越世俗，身心不過勞，寧靜安詳，怡然自得，身體不敗壞，精氣神凝聚不散，這樣壽命亦可達百歲。

其次有賢人者，法則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

將從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

再其次有名為賢人的，養生效法天地變化的規律，配合日月星辰運行之道，依四時節氣調適身心，遵守上古之人養生之道，這樣也可以延年益壽，但延長的壽命也有極限，以百歲為度。

根據前述《上古天真論》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出養生的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遵循天地陰陽變化之道，重視養生保健的方法，亦即“法于陰陽，和于術數”，並有著良好的生活方式，即所謂的“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第二個層次是德養的問題，即所謂的“恬淡虛無”、“精神內守”、“志閑而少欲”，故能“德全不危”，健康長壽。第三個層次則是出世修道的問題，修到“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故能“精滿不思欲，氣滿不思食”，超脫人性中的食色二欲，而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我們若以光音天眾生來到世間為例來看真人、至人，則原有光音天人都可看成是所謂的上古真人，超脫欲界，禪悅為食，能“游行天地之間”，“ 肌肉若一”。

在《莊子》內篇“逍遙遊”中，也提到了至人、神人、聖人等人，這類人的修養、境界都超乎世人：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

為官者具有足夠的才智，地方上行善者具有善行，為君者具有君德，能取信於國人，這是世間的才德標準，也是有才、有德的為官、當政者應具備的條件，但這種格局、境界，就止於此了。

  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

  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於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
 

宋國賢者宋榮子對此種世間的才德，淡然笑之，他能夠做到即使是世上所有的人誇獎他，他也不在意，所有世人誹謗他，他也不沮喪，這種修內在而不外求的德養，使他能夠毁譽不入於心。但這種層次的修養，只在於世間，世人中也只有很少的人能具備這種德養。即使如此，對於能逍遙遊於天地之間者，依然毫無建樹。

　夫列子禦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

  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
 

列子能乘風而行，輕妙的遊於天地之間，一遊就是半個月。能修到這種境界的，更少了；即使如此，對於這種能逍遙遊於天地者，仍然像帆船一樣，要待風而行，才能出遊於天地之間。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

  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若能乘天地之正氣，而駕御六氣 (風寒濕燥熱暑) 之變化，遊於無窮盡之世界，就不必待風而行了。這種與萬物合一的境界，可稱為至人、神人、聖人，在世無顯赫功名，是一種出世的修養。這段《莊子》逍遙遊所描述的境界，是一種超乎欲界的天人修養及境界，可以想像成空界天眾生自在的遊於無邊虛空的天人世界。

上述這些文字，從宗教角度來理解是一種方式，若從世間學角度來詮釋，也可以有種種不同的理解。例如真人、至人的境界，在宗教上可以各依其典籍來詮釋；而世間學在解釋上，也可依不同領域的觀點來詮釋，例如傳統中醫學、心理學等，都可以對這些文字作出不同的詮釋或質疑。天人之學，終究有出世間的成份，也就是所謂的未知世界，都有待作進一步的探討。個人在讀這一篇養生之道時，也感到十分的吃力，但基於對《黃帝內經》及老莊思想的濃厚興趣，以當前有限的所知所學，勉強提供一些心得，聊供大家參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