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編輯部出處:徵文廣場期數:373期2022年1、2月合刊
「有一年我生病去照超音波,影像就拍到一隻螃蟹,因為原生家庭從事漁業,所以這是未出家前撒網捕抓所造的業。我第二次開刀,自己都清楚業由何來,業就是業,一點也由不得你!」
人物採訪 心中的那片蔚藍
受訪/如敬法師
採訪/編輯部
漫行過「似長卻短」的數十年出家時光,我們請如敬法師跟我們分享學佛修行的心得,一開始她是這麼說的:
我生命的美好與價值的體現是從親近老和尚開始,是他引領我朝著佛法高妙的殿堂走去,俯仰之間,讓我漸能感知另一種超越的人生。修行的路上,感謝師父的啟示覺路,尤其在我父母遭受病苦時,師父能興慈運悲,覆蔭我老菩薩,句句良言開示,讓我有恍然的明白。他垂手接引雙親,含有多少的慈悲在內,更是對眾生行“善巧方便”的大智慧。
自小與大海為伴,那一座浩瀚的太平洋,彷彿是生我、育我,長養我色身的父母,如今心中的那片蔚藍就是我最尊敬、惠我良多的老和尚。出家後置身於伽藍大道場,種種緣境困局幸有師父引領度過,對這位大善知識,我心中充滿無限的感恩!剛出家的我懵懵懂懂,帶著原有的個性,有一次遇到一個過不去的坎,很想離開菩提寺到外面找一個出路,我想選一個沒有人事問題,沒有那麼多緣境的地方安靜的修行。正當那時,侍者轉達師父的話給我,話中有一份關心,我聽了師父的話,突然領會到:僧團就是我修行的根基與養份,沒有緣境那就不叫修行了!修行不就是調整自己的身口意,深度探討自己的問題,改變自我嗎?如果稍一不順就跟人起諍,業就不能清淨了。所以一定要慢慢的淡化自我,現實就是一個最好的試金石;我現在比較能忍受別人對我的言語,將不舒服的感覺化開。
可是親疏仍有差別,一旦面臨摯友誤會我,心裡還是會難過,經過一番省思後才能放下,但是不會像以前那麼激動了。我覺得這都是自己的業,不突破就沒辦法成長,現在人家跟我講話口氣差或是態度不好,我都會先剎車檢討自己,不會馬上回嘴,以前是觸境即氣惱。所以待人處事一定要有容忍的氣度,謙虛的心量,時時探討事理的因緣與因果,通透了才能避免許多煩惱。
說起五蘊的把握,我依然無法做到圓滿,無法讓工夫成片,跳脫強烈的自我意識,時以「我」為世界的中心而運轉。記得有一次居士送菜來大寮,運了五、六趟卡車,當時我不是庫頭執事,可是也想幫忙把菜拉進去。我個人認為應該先把冰箱整理好,再把送來的菜冰進去。可是另一位師父堅持不同的意見,她認為直接把菜冰進去就好了,幹嘛那麼多事?這也不能說她沒耐性,只是每個人看事情的觀點不同,彼此得好好溝通。菩提寺是個大道場,緣境多,磕磕絆絆的,人事上如果遇到意見相違時,往往我這“土直”的個性總是會習慣再犯,慢慢的覺悟到跟人家衝突是一件沒修養的事,凡憑一己的偏激,損人不利己那又何苦?所謂衲衣下事,不就是要自我修養,調伏業習,在想行之間拉大距離,建立間隔,如果不能換個角度看事情,增加知識經驗,只一味地逃避現實,不願去面對自己,智慧、修養又何來?
想想,那些色塵緣境,例如“爭辯、分別計較、人我是非”誰又能搞得清楚?多少事物剎那生,剎那滅,儘管執著也留不住點點滴滴!何須受這些瑣碎的小事覊絆?佛典說五蘊的「行蘊」就像剝芭蕉樹一樣,一層一層扒開,最後實無所得。所以講到「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老和尚在《心之路》第126頁說:「一株芭蕉,從樹、成蔭、開花、結果,通體是色,究其所以,樹不實,蔭在日,花非花,果無核,請問,色在哪裡?」
緣境不斷遷流,心也不斷的變化,塵境本無擾心的意思,而是自己能不能為「心之師」,體取虛空性。再者,過去與未來皆不可得,何況一眨眼的目前!何苦爲此分別執著不得!凡事若只知有我,忘了有他,就會處處滯礙,無法學習、提昇。尤其將來還想再來娑婆世界,得有二把刷子,心量太狹獈是邁不開步的。曾經自問:「還要來這個世界嗎?」答案是:「眾生受苦,我也經歷了很多苦,將心比心,如果不來娑婆怎麼可以!師父是菩薩,是我們的典範,既然跟隨他出家,即使一路跌跌撞撞,也是要有利他的襟懷。」
有一次發生了一件事,我與對方都受到傷害,師父瞭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我的個性,才會跟侍者說我的心性善良。可是師父這麼說我反而慚愧,因為出家了,是否有修得「謙虛、靜定、慈悲、智慧」該具的涵養?根器魯鈍的我能面臨緣境不躁嗎?能「離一切諸相」,存有一份包容與豁達嗎?僧團住眾來自四面八方不同的環境,老和尚關心徒弟的面向不同,其實說穿了是我們扛不起,經不起棒喝,否則一定有所長進。師父是大善知識,他一發現情況有異就先給你警惕,如果不這樣,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老和尚很厲害,我們有問題要問他不敢問,他會故意走過來讓我們問。那時母親得了癌症,我想問師父如果要讓她好走,要拜哪一部懺迴向給她?老和尚說可以拜大懺悔文與水懺,千佛山的特色就是水懺,妳要讓她好也是水懺,妳要讓她好走也是水懺,師父的口氣很溫和。
母親走後,有一日我夢見父親,那時他正受病苦的折騰,所以是個不好的夢,我請他來菩提寺走走,他也能領略這份貼心,就在一個陽光暖照的日子,與朋友一起來到寺院。剛好師父出來,大家眼睛一亮,我便叫他們快去跟師父拜年,一併請問師父病何時能好?老和尚安慰他:「人老了身體就像機器一樣,如果壞了,要修理、保養;心情不好,可以去找隔壁的聊天,心情要放輕鬆。」那時我多欣慰父親能與師父結這一面之緣,內心感動不已!
雖然《維摩詰經》云:「是身如夢,是身如影,由業緣現。」可是出了家還是會為父母擔憂,那時一個念頭閃過──要不要幫父親辦個皈依?可是後來師父請侍者轉達我,不要勉強父親皈依,我想「也對哦!」父親雖為人正派,個性木訥,可是還很鐵齒,不過師父這樣關照了,我也放下牽掛,在常住盡本分,做好該做的事。過幾年父親往生了,感於三寶的加持之力,他勇敢堅強的熬過病魔、生死的顛簸,我能做想做的,就是幫他拜大懺悔文與水懺,願他離苦得樂,安詳的到佛國淨土。
有人問我:「妳俗家在屏東的海邊,自小與海為鄰,那麼特殊的居住環境,對大海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有一年我生病去照超音波,影像就拍到一隻螃蟹,因為原生家庭從事漁業,所以這是未出家前撒網捕抓所造的業。我第二次開刀,自己都清楚業由何來,業就是業,一點也由不得你!」
「自有記憶以來,我有一個熟悉的畫面──晨起漱洗後,在後院伸展筋骨,後門一開就是太平洋,海面波光粼粼,閉起眼睛,我可以傾聽著潮來潮往,一家人就這樣迎來每個忙碌的一日。漁夫辛勞總是為了一家生計,從小便知曉父親要把家庭撐持下來極為不易,父母生我育我,深恩難報!
不知從何時起,看海彷彿是看人生,大海似是含藏著修養的意涵,給生命一個豐華的意義,經典有說「慈悲海」、「智慧海」、「功德海」、「佛剎海」....還有人說:「以眼睛看世界,世界很小。以心看世界,世界很大。以慈悲心對人,你的心念海納百川。」就像師父的慈心願海,救度娑婆眾生,我也願眾生能福慧盈滿,信佛、學佛、可以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