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下的足跡 笑問客從何處來?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童言童語本來天真自然,但這無心的一句話,卻重重的打在賀知章的心上,離鄉多年,似被故鄉所忘!

  • 文:出處:衲衣下的故事期數:382期2022年11月

衲衣下的足跡 笑問客從何處來?
/恕

 

唐代詩人賀知章,在唐玄宗天寶三年(744年),辭去朝廷官職,告老返回故鄉越州永興(今浙江杭州蕭山),人生如夢,世事滄桑,他心頭有無限感慨,於是寫下了偶書這首詩: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詩的弦外之音,久久迴響在我們的心田,可各自去想像、沉思。在人生旅程中,也許我們也有類似的境遇,將心此心,這裡只想借鏡「賀知章返鄉的所遇所感」,試以老禪師的著作《唯識法相學》、《大乘起信論》、《大般若經要解》等,其中的一段法義,引為佛法的試探,分為二部份來分析:

 

◎第一部份:“能生與所生的法義:

 

1、自我與他

「能」,是能力,具備什麼樣的能力?「所」,就是對象。以白話

來說,「能幹什麼?可以幹什麼?」這個「幹什麼」就是所...。(雲老禪師《大乘起信論》〈能生與所生的差別〉)

 

譬如,能所,眼睛是能,要去看什麼是所

賀知章回鄉一路迤邐行來,心情頗不平靜,後來在一棵樹下佇立、眺望,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群兒童在嘻戲,笑聲此起彼落。這時小孩子也看到了他,天真的臉龐,稚嫩的口音,率直、好奇的問他說:「客人!你是從哪裡來的?」反主為客,令他唏噓不已,也許心裡有以下的感觸──我是本鄉人在你眼中竟變成了「客」?唉!小朋友!我像你這般年紀,在這裡爬樹、嬉戲,那時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所以自己與對方所見所感不同。因為每個人的五官與心識有「能力」感知眼前的色塵緣境,兒童與賀知章互為「自他」,各有不同的能感、所感。賀知章那時已八十六歲,卻顧所來徑,離鄉已有五十多個年頭,撫今傷昔,對家鄉是熟悉又陌生。

 

就可以發現「能與所」,是一個自我跟一個他的關係,「他」就包含了色塵緣境,或涉及到因果與因緣。「能生」是一個種子的力量,「所生」就關係到色塵緣境.......尤其要把握,「能生」跟「所生」,一定要瞭解這中間,有一個「我」的存在,如果忘了那個「我」,談「能生」、「所生」,一無是處。(雲老禪師《大乘起信論》〈能生與所生的差別〉)

 

所以,自他都有能生、所生(所感、所想、所知),賀知章與兒童,自他能所不同。

 

必須要有佛陀的智慧所完成的修養,才可以從煩惱中顯現菩提。絕不是因為業,生起的是業,這種「能」是什麼?是善的能還是惡的能呢?常常會因為誤會,因為無明,而發生很多問題,也是「能生」!「所生」的呢?當然也就是因為誤會的一些東西,在無明中產生的一些東西,就叫「所生」。

 

無明往往會發生很多誤會,這也是「能生」。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童言童語本來天真自然,但這無心的一句話,卻重重的打在賀知章的心上,離鄉多年,似被故鄉所忘!個中的悲哀與悵然,頓時「能所」盡在無預警中生出「無明」。

 

2、色身與法身

“鄉音”無改“鬢毛”衰。當年離家,青春正時;今日返歸,鬢毛疏落,“少小離家”與“老大回”對比,暗寓自傷,難怪讓人「相見不相識」──近鄉情怯,內心抑揚頓挫,加上老大與年少的面貌對照,色身的劇烈變化,在時光的裂縫中更覺歲月無情。

 

至於法身精神的能生與所生呢?可以在煩惱生起時,從中去認識,認識什麼?就是自我能生煩惱,為什麼會生煩惱?「這個為什麼會生?」就是所生。生命中我們有時也會碰到跟賀知章相同的情境,如何把原先的不悅「所感」,轉化成生命的智慧,讓心能豁達開朗。

 

這裡就以老禪師《大乘起信論法義》中說的「能」與「所」,來看「色身與法身」:

 

說這個人「三日不見,令人刮目相看」,從物質層面的色身來看也可以,為什麼?譬如他整容了、減肥了、長胖了,都可以從現象上來看。至於精神層面,也就是他的修養、知識經驗、智慧又怎麼樣說呢?這不是刮目相看的問題,因為涉及到「境界」,也就是他的本質、本體的內涵,表現出來的價值。

 

「能生」,「能」是可以修養的,「所生」呢?是不變的,不可能改變。常有一句這麼的話,與其想去改變環境,而事實上又做不到,還不如去適應環

境,這說明什麼?可見「能生」是可以修養的,可是「所生」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能生可以改變、調整、修養,就是調適自己的五蘊受想,“能生”增上了,“所生”的內涵、意境便不同。必須要完成了“能生”的修養,具備了這種思路與條件,那“所生”的妄想雜念、製造的問題就簡單解決了。(雲老禪師《大乘起信論法義》):

 

第二部份:以「四念處」來看賀知章的「回鄉偶書」

 

於賀知章離鄉與回鄉的數十年前後,生命竟有那麼大的變化,而「過去、現在、未來」,人生每個階段的因緣變化都不同,經歷了人事變化,所熏染的業、造作的苦樂,可以相續再生。這裡試以四念處,在「人、事、時、地、物」上探索其法義內涵。

 

1、 運用思想,發揮智慧──改變業我

所謂「因緣而生法」,這「身體的變化、情感的反應、心的思考、法的覺悟」,可參考雲老禪師的《大般若經要解》〈四念處〉的資料,引用來分析賀知章的內心,借以鏡照我們自己,對於外界的色塵緣境,達到動而不亂,感而不傷,改變業我的想法,讓自己能樂觀積極的過好日子。

 

「四念處,於人的色身方面是身念處;於人的情感作用是受念處,就是感受;於心性所顯現的是心念處;於人與事方面可能引發意念的是法念處。所以四念處,就是身念處、受念處、心念處、法念處四種。」

.......

一者、身念處--唯有突破(出離)垢淨的分別計著意識,以佛陀的教法為依皈,務期成就清淨寂靜的「法身」;方是於「身念處」觀行的修養。

 

二者、受念處--受、源自五蘊中之受蘊,是情感反應的我意識作用,發起於色塵緣境,具有理性與感性不同的層面,往往依「業力」而分別反射「苦、樂」的情緒;構成因業而再造業,或者是隨業而轉,不能控制的後果,甚而至一些無可奈何的;所以,世間的苦受與樂受,當知來自過去所作的善惡之因,如今得感苦樂的果受;是為「受念處」觀行的著手處。

 

三者、心念處--於「心」的「處」,不祇是調適而已,必須充實「摩訶般若」的殊勝修養;參學,累世功德,方能深體微察,透悟無生寂靜的饒益性;是為「心念處」觀行的旨趣。

 

四者、法念處--依事論理,從理言事,是謂之法,法於「佛」的出離理念,是突破了「有體」與「無形」的限制,極窮於因果的關係,因緣的法則;擺脫沙界一切相對的窠臼,逕入絕對圓融的境界,也就是究竟無礙的真如之道;是為「法念處」觀行的道諦。(詳細請看 雲老禪師《大般若經要解》〈四念處〉)

 

2、如果以四念處來看賀知章的色塵緣境,可能有以下的思考:

「身」,賀知章可以突破色身「老大」的變化所感,面對「鬢毛衰」的傷情,不分別計較,無論過去、現在、未來,都可以隨著因緣發揮生命的價值饒益,這是「身念處」。

 

「受」,是一種情感問題,同鄉的孩童因為「相見不相識」,讓他產生一種疏離的感受,有一種反主為客的尷尬與失落。可是人總是會老的,不用在相上執著,不妨深體微察,多珍惜而不計較,調整自己的「受」,突破苦樂,不隨業轉,讓自己「日日是好日」,這是「受念處」。

 

「心」,是五蘊「受想」的變化作用,心念變化遷流,產生無明迷惑,把原有的清淨、喜樂、安詳都掩蓋了。所謂「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回鄉已是「物是人非」,難道傷逝就能回到從前嗎?不如隨緣自在,由業顯道,透悟無生寂靜的究竟解脫。促使自我意識的「想」,能提昇為「非想」,甚至增上為「非非想」的禪定境界,這是「心念處」。 

 

「法」,反應一切問題,有關事與理,所幸「鄉音不變」足堪慰,青山依舊在,故鄉還是故鄉。放眼看,人的世界除了小我還有大我,不為緣境所礙,不為好醜生欣慽,藉事練心,就能培養覺悟之能,這是「法念處」。

 

故此,過去的業,影響心性而表現出善惡的果報現象;但是,以道而言,則可以調整對善惡果報的承受力與修養力,突破已有的念思,增上為生命的饒益。

 

雖然賀知章返鄉面對故鄉的人事物,興起一陣唏噓感慨,其實回首來時路,順逆憂喜都已成雲煙,不必撫今傷昔,大可抖擻精神!「能生」、「所生」的內涵與意境便不同,在未來的歲月可以更珍惜生命、愛護家鄉。

 

◎、結語

老禪師的《思路》說:

「心無能所,不畏塵污垢染,猶若無際之太虛,任它風起雲湧,急雷閃電,依然安如泰山;這樣才是貨真價實的生意。」

 

老禪師(《大般若經要解》.DVD)中有一段話:

「生活周遭的任何事物我們都必須仔細探討,以四念處的方法看人、看事、看道理、看方法,包括看自己和別人,都可以依四念處而認識,而瞭解,而修養。」

 

可見“真如”,是要從生起的現象,怎麼樣能滅?這種消滅原有的生,顯現的境界就是真如,也就是裡面沒有計較,沒有執著了。無論任何時空我們皆可踏實的體取。

 

最後賀知章或以慈祥、和藹的眼神跟孩童說:「走!小朋友!我們一起四處走走看看吧!畢竟你我同故鄉,同飲家鄉之水,同踏這片土地。」雖然家鄉的改變實在太大了!賀知章回憶著印象中那棵熟悉的松樹,松影間彷彿晃漾著香草的氣味,一陣又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