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四十二章經　第二十八章　意馬莫縱(下)
／白雲老禪師

所以佛法，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對不對、錯不錯、好不好、壞不壞，為什麼這麼講？我常講的一句話：「要明辨是非，不參與是非」，是什麼道理？因為人的起心動念，意念所起跟道有沒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是不是做了就不對？這就要看是不是學佛的人！是學佛的人，就先會考量做的結果是傷害還是利益！那就不同了，這裡面不是辨別它對不對的問題。

譬如：嗎啡是毒品，其實嗎啡不是毒品，它是藥，止疼的藥；為什麼說嗎啡是毒品？因為拿來麻醉自己而上癮，就不是藥=。看醫生有時打止痛劑，裡面就是嗎啡。最近還有什麼搖頭丸，又是笑氣，那個笑氣原來幹什麼的？治牙周病，牙齒有問題，醫生要治療時，用一個像汽球一樣的，罩在嘴巴，從嘴裡面吸的氣，等於是麻醉劑的意思。本來是一種藥劑呢！現在年輕人，因為搖頭丸買不到了，買了會違法，就用笑氣來麻醉。

我常講的例子：一把水果刀，拿來切水果、切菜、切什麼，不管做什麼用，只要不要造成傷害，一定說這個刀好；如果拿刀去殺人，就說這刀不好。可是在意念中從來不會生起的問題，是誰在使用那把刀！這中間，有人的「我」存在！刀本身能說：「我只能切西瓜，不可以去殺人嗎？」是人的我在主宰！人的意念生起來去幹什麼！講句開玩笑的話，雖然切西瓜也是瓜，腦袋瓜也是瓜，可是這裡面就有傷害，切西瓜沒有傷害。

所謂意念之所起，為什麼要談意念？講道理要知道原理原則，還要知道怎麼去運作它；佛陀講的道理方法，就是要去運用它，怎樣成為智慧，在修行時不會出錯、不會造成傷害；否則聽道理幹什麼？就因為聽了道理，可以幫助人去修行而成為修養。所以為什麼說，學佛就是學智慧！我一開始講到意念，講了那麼多，好像枯燥無味，轉來轉去的；如果我不再三重複，可能還愈聽愈糊塗，講這些幹什麼？知道了這些原理原則、道理方法，面對問題時，就可以從業裡面去發現道、從煩惱中可以顯現菩提。就等於我剛剛講毛巾一樣，只有一條毛巾，如果一定要執著計較「這是洗澡的，不能拿來洗臉」，那就不要洗臉了？這是對毛巾的分別。想想看，難道沒有毛巾就真的不能洗臉了？還是可以洗，用手捧水洗，達到清潔的目的就好！可是人就是那麼計較，意念就是那麼固執。

我在大陸有個大哥，他本來是總工程師，煉鋼廠要調他當太原廠長，可是我的大嫂，只能吃大米，吃麵粉沒有辦法，為了這緣故，我大哥廠長不幹，調到武漢，幹什麼？還是當工程師。在大陸的工程師，只是所謂科技人才，當廠長才是主管，才是幹部，待遇完全不一樣；只是為了大嫂她只吃大米，不吃麵食，所以我1989 那年回去，就跟他們開玩笑，我說你如果沒有飯吃，你什麼都會吃。

人的意念就是如此，轉不開就在裡面打轉，只有自我意識；所以人的意念，不好好把握就會出問題，因為只是用自我意識在過日子！譬如：人家的確是一番好意，或是來幫忙的，假使在使用電腦，可能技術沒有到那個程度，剛好旁邊人怕你不會使用，把原來的資料都銷掉了，或者弄當機了，他唯恐你按錯鍵，就會趕快阻止你，而你不知道是為什麼，於是就冒出了「你幹什麼？」一句話就回過去了；這是隨自己的自我意識，意念一起來就表現出來；其實這時應該生起的意念是什麼？「他為什麼要攔我，不讓我做？」不要看小小的一個按鍵呢，一按下去問題就大了！可是人總會有強辯的意念──我沒有試怎麼知道？等試就來不及了，已經當機了，資料已經銷掉了！可是人不在意那些後果，只在意什麼？我喜歡、我能幹、我會。

佛法是講，要怎樣使不好的轉變為好的，好的使它更好；佛法沒有說，好的可以不好，沒有這種道理。是「不好的要使它好，好的使它更好！」可是人都會有自我意識，總認為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有很多事是不能試的！世俗也有這種話：吸取別人的知識經驗，當成自己的知識經驗，才是最聰明的人。

曾講過的笑話：菩提寺三寶殿的四周圍都有柱子，我過去軍隊有個姓戴的同事，有一年夏天，老是低著頭在三寶殿的周圍走，我說：「你小心喲！那個頭會撞著柱子，柱子會垮唷！」他回說：「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撞著柱子？」因為他回過頭看著我，話剛講完，「砰！」碰上去了。他怎麼講呢？「呵，你有神通！」你想到處都是柱子，低著頭不撞上那才怪！這就是人！常常不去吸收別人的知識經驗，轉變為自己的知識經驗，好像什麼東西沒有經過體驗，沒有嘗試過就不相信，當然我們並不是要完全去接受人家的知識經驗，而是要能把別人的知識經驗轉變為自己的知識經驗，比較人家的知識經驗，可以選擇、篩揀。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出家人都有這種觀念：動不動就是戒臘、動不動我早出家！還要瞭解呢，你資格老，擁有多少修養？能做些什麼？

有個將軍叫孫立人，留英回國以後，他幹什麼呢？當騎兵排的排長。來到台灣以後，有匹馬一直跟著他，之後他在台灣當總司令了，孫立人從排長轉變為總司令，那匹馬還是叫做馬；會不會說「那匹馬是排長的馬，叫做排長？」「那匹馬是總司令騎的，是不是叫總司令？」那匹馬的資格夠老的了，牠能對所有的馬講，你看我現在的主人是總司令，牠可以驕傲嗎？馬還是馬！台灣話有句話：「牛就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以修行來講，看身口意，而意之所動，身口才會動呢！可見「意」是從內在下手的修養，身口是外表的行為。意念修養得好，身口自然就不會出差錯，即使錯，也會錯得少些。如果放任，等於任性，照自己的自我意識去做，就等於那匹馬，沒有韁繩控制牠。意念可以說就是下手處，是必須要進入的初步工夫。意念調理得好，心念就沒有那麼累；意念調不好，心念就不輕鬆，這話怎麼講？

意念所起，到達心念是熟悉的，一下就可以完成了，對不對？如果意念沒有這些經驗，沒有這些知識，進入到心念的話，心念是陌生的，怎麼辦？意念得重來。所以說意念修養得好，心念就輕鬆多了！要從「意」上面著手。講修行，我一直重複說，「修行是修身口意三種行為！」身口的動力是來自意，這動力把握不好，就等於電燈的電力控制不好一樣。

有時看簡單的幾個字，如果不知道它完整的道理方法怎麼去運用，在變化中怎樣去調整，產生的作用，就不可能會改變。所以在變化中間，具備了修養，才有調整的能力；沒有具備修養，就沒有辦法調整。像平常講「篩揀」，篩揀是把不好的去掉，好的留起來，如果沒有具備這種條件，怎麼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

像在家居士問我：「師父，常常在菜市場、地下道或廟會，都有出家人化緣，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起的意念是什麼？「一份功德心，我要供養、布施給真正的出家人。」如果是有修養，這很好擺平！「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既然我碰到了，隨喜功德！五塊十塊，對我也沒有損害！」給他五塊十塊，他總不會罵你吧！如果他真罵你，那他即使是真的也變成假的了。

這就是意念上要有修養，這種修養來自平常的調理；如果一定要去分辨是真假，也搞不清楚。就像有很多人問佛法的道理，提出一個問題，到每個寺院問法師，回答的都不一樣。問的人真的很洩氣，他聽誰的？究竟誰對、誰不對？問題發生在哪裡？佛法是絕對的呢！如果還會不一樣，的確本身就搞錯了，就照自我意識了；如果照自我意識去說佛法，當然每個人講出來的都不一樣，就等於是世間的法，「見仁見智」；這叫做自我意識，真正的佛法是絕對的！

譬如講智慧，在道理上，「智」可以說是知識經驗，是一些材料；「慧」是運用這些知識經驗，運用這些材料，使它成為力量，而且這種力量肯定是好的，有饒益性的！不能把智與慧跟世間說的混為一談，因為世間所謂的智慧，只能談得上智，談不上慧；甚至還有世間的智，只談得上聰明，還不一定是「智」。聰明跟智以世俗法、世間法來講，要怎麼去分辨？真正的知識經驗是的確經過印證的。

譬如肚子餓了，吃飯或吃東西就能飽，這就是知識經驗。以飽來講，要正正當當地吃飯，要吃多少飯、吃多少菜，對不對？可是也有方法，不要吃多少，馬上就可以飽；比方吃一些嚥不下去的、不消化的，吃下去就會飽，這只是一種聰明，譬如吃漢堡，吃現在所謂的速食；可是有個問題了，為什麼只是聰明不是智？因為營養問題！如果吃的剛好滿足營養的需要，不一定是那麼百分之百，至少差不多的營養都吃到了；如果只是吃速食的東西，一定會缺少很多營養。

雖然吃了也會飽，只是一種聰明，卻不是智。所以涉及到世間法，還要對它認識瞭解，然後才能夠運用佛法，怎麼去面對、去突破，使它成為力量，而且是彼此都不會造成傷害，反而能夠得到利益，這是個大前提。

我常常講很多的道理方法，你們聽起來都很熟悉，其實熟悉是熟悉，如果我不再重複地講，你們早就忘了，為什麼？因為平常不好好地去運用它，怎麼運用？當意念生起的時候該怎麼辦？憑什麼去運用？那就要修行。意念的本身從修行怎麼下手？就是內在的意的修養！意有了修養，身口才不會偏差。講修行，身口意都是行為，把不好的行為轉變為好的，好的使它更好！

譬如：業原來是惡的，不是轉變為善呢！惡的該承受的要去承受，善的不要去享受；為什麼？享受慣了的話，就會放逸、懈怠。人都是如此，生活貧苦的時候，有吃的就好、有穿的就好；一旦富有了，就要選擇了，名牌、色香味都來了，這是什麼？是意念在分別！怎麼穿、怎麼吃，目的是為什麼？「吃」是為了營養，「穿」天氣涼是為了保暖；那是不是一定要穿什麼、吃什麼？一定要色香味、要名牌？

這裡面不是對與不對，或說應該不應該，而是先要考量自己具備的條件！條件夠，怎麼過日子都不是問題，因為意念是很自然的；如果是勉強，超越了自己的能力，就不對了，因為會造成障礙，會發生問題。所以意念的把持，不是去控制它，而是要經過修養才會形成，不經過修養不可能形成，最多只是自我意識──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不會考量到後果，也不會考量到很多可能涉及的問題。

我常說要「運用思想、發揮智慧」。運用思想要有內涵！思想裡面是什麼？思想裡面有沒有修養？要有修養才運用得上。運用得上，才能顯現智慧，不單單能顯現，還可以使不好的轉變為好的，好的使它發揮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