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四十二章經 心寂欲除(上)

佛說四十二章經 心寂欲除(上)
/白雲老禪師

 

佛言:有人患婬不止,欲自斷陰。

佛謂之曰:若斷其陰,不如斷心。心如功曹,功曹若止,從者都息。邪心不止,斷陰何益?

佛為說偈:欲生於汝意,意以思想生,二心各寂靜,非色亦非行。

佛言:此偈是迦葉佛說。

 

 

這章的主題是「心寂欲除」;經常談到心就是「我」,這個「我」有外表的、有內在的。外表的可以說是從「意」,以念來講,叫做意念;內在的是心念。可以說外在的是意念,內在的是心念。這都是「我」所生起的念。念是清淨還是骯髒?可是在這裡我們不能說,那個我,反正生起的不是清淨的就是骯髒的。人的心不可能無緣無故就生起所謂的清淨,一定是因為有色塵緣境,有了污垢,或有了計較執著,才有機會生起清淨的心。

 

一般對佛法錯誤的認識,動不動叫人家生清淨心,動不動叫人家生菩提心;可是為什麼而生呢?就不管了。如果不管為什麼而生清淨心,為什麼而生菩提心,只是叫人生清淨心、生菩提心,從何生起?這是非常重要的、關鍵性的問題。

 

說「業」也不能動不動就說業是污垢、骯髒,就是不好的,不可以用這種方式去看業。即使以業的性質而言,有惡的,還有善的!能說善的也不好嗎?當然善的,以究竟來說它是不好,可是「究竟」那是什麼時候?就是在修養上,到達了某一種境界了,善也會成為障礙。所以說,業會成為障礙是概念;只是惡業肯定會成為障礙,善業呢?如果說不會成為障礙,的確,要有相當的修養!沒有相當的修養,也會成為障礙。

 

可是沒有善,怎麼知道什麼是惡?同樣沒有惡,怎麼知道有善?善惡本來就是相對的。只是用業來看,與以道來看比較容易把握。業有業我、道有道我,在經典上通常稱為人我、法我;人我就是講業我,法我就是講道我。看這一個「我」,從外表,是說意念,進入到內在,是說心念。事實上涉及到欲的問題,是說止,如果逃避它、否定它,是不可能的。所以欲能止,不可能逃避、否定。為什麼欲可以止呢?就關係到,從意念進入到心念,在五蘊中「想」的時刻!這想蘊生起時,於原來的欲,先要來個緊急煞車,就是「止」,也就是先讓它不要繼續發展下去,這叫做「止」。

 

可是要去否定、逃避它,是不可能的,為什麼?逃不了!現實擺在眼前,只要跟人發生關係,你就不可能去否定它。也因為有實際的問題,才需要談佛陀所講的道理方法,怎樣從內心做起。於身、口、意而言,假使從來沒有「財色名食睡」五欲的經驗,如果躲在山裡面,躲在沒有人的地方,的確不會犯錯,可是在這不會犯錯的情況之下,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變成無知的人,因為從內心做起,必須要有外面的緣境引發問題。也就是我剛剛講的:生清淨心,一定要有不清淨的存在;生菩提心,一定有煩惱的發生。如果不去認識、瞭解「為什麼」,就不可能發現什麼!所以欲止,我教的止觀法門,跟天台學派所談的止觀,為什麼不一樣?因為天台的止觀,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用同樣的方法,告訴你怎麼做。我教的止觀法門呢?是在「止」中間,可以運用自己的修養、運用自己的智慧去做,也就是具備多少,就可以做多少。它不是一個方程式,必須照著這個樣,結果就會怎麼樣,不是如此。所以欲止,其實止於一念,那一念可能就是欲的生起,這欲的內容是什麼,所止的「那個」就是什麼。

 

從內心做起,一定要有外面的問題發生,所以先要能止於那一念;那個欲念是什麼!才能有機會進入到內在的心念;內在的心念是什麼?就是「觀」。所以「止」是從根塵到意法,也可以說就是整個的意念部分;而後進入到「觀」,就是觀心念之所起。心念之所起,是來自前面的意念,這是相互之間的關係,這種相互之間的關係,也知道止、知道觀,可是那不是一期的修養。

 

我講的「一期」是什麼?是一次也可以,這個一次中間的時間空間,沒有一個規定的叫做「一期」,也就是沒有說出它的時間空間是多長、多短,稱之為「一期」。

人的一個生死,叫做一期生死。因為這一期生死,以人來說,有的生下來就死了,有的幾歲死了,有的幾十歲,有的甚至百歲,這中間沒有辦法去確定死是多少歲;所以這個一期中間,是沒有時間空間的定位。從這中間就可以發現,為什麼要用止跟觀的方法,去運用在五蘊的想行之間?

 

尤其「一期」,既然時間空間不定位的話,同樣也可以知道「欲念不起」,欲念不起幹什麼?欲念會起是為什麼?我們就知道,「欲念不起」是你沒有這些知識經驗,「欲念生起」是有這些知識經驗;從來沒有稱之為無知,並不表示是清淨,也就是沒有這些知識經驗;而欲念生起是因為有這些知識經驗才發起的。所以,僧肇法師講《般若無知論》的內容跟我講的有所差別。

 

我剛剛講的無知,不是完全空亡的境界。因為般若是慧的表現,是一種力量,它的基礎必須來自智,也就是知識經驗。這種知識經驗包含了世間的以及佛陀所說的,不只是講智就是世間法,或把慧當成出世法,或當成佛法,因為不是這麼去認識的!以智而言,世間的知識經驗是智,佛陀說的道理方法也只是智;慧是運用這些智的條件,去發揮它的作用,成為一種有利益的力量,才叫做「慧」。

 

所以,慧是一種力量,為什麼叫做慧力?真正要成為力量,一定要有很多構成的因素,這些因素就是知識經驗,也就是「智」。就好像寫文章,如果寫中文的文章,必須要認識很多的中國文字,還需要知道這些中國文字的內涵,知道中國文字的組合以及它的文法,這都是知識經驗。一旦把這些文字組合、表現,成為一種力量,就叫做文章了,或是一本書的內涵。

 

從這個道理,就可以認識,究竟智是什麼?慧是什麼?剛剛我說了,進入內心要從止觀去著手,運用在「想」未「行」之前,就是五蘊的想沒有進入到行之前,於中間的間隔怎麼去運作它,就叫從內心做起。因為心念發起時,人的「想蘊」就已經起了,想蘊起了,這時四無色定裡面就講到「想、非想」或「非想、非非想」,有這麼大的空間,讓我們怎麼把原有的調理、改變,使它好而且更好。

 

我們都會把止觀文背下來,說五蘊中的想行之間要建立起間隔,好像會了,可是都不知道怎麼下手。講到這裡,還要提出個問題:經常把佛法、佛教,都以「空」字來做代表,佛門是空門,佛法就是講究空,這是最大的錯誤。空什麼?如果沒有「有」,要空什麼?是因為有什麼,才需要怎麼進入到空的境界,其實「空」也只是境界。

 

談「想、非想、非非想」的認識,第一個想,就是五蘊是從「色受想行識」一氣呵成的,是五蘊的「想」;非想?可以說,於想行之間建立起間隔了,必須運用止觀的方法,才有機會調整想;這時候調整的想,跟原有的想就不相同,什麼地方不相同?就是變好了,可以說,至少不好的程度已減低得很大。

 

「非想」是不同於原有的想,原有的想如果說是欲,還得要看什麼欲,假使是財或色名食睡,還要先把握是什麼!以睡來講,「睡」只是姿態,我意識很微弱的時候,才叫「眠」。

 

有些動物會進入冬眠,冬眠不是死。講睡眠,睡是一種姿態,怎麼樣睡?睡在那裡幹什麼?就是讓整個的我意識慢慢淡化,淡化到什麼程度?淡化到我意識不影響,不會使眼耳鼻舌身意產生任何的作用了,叫做「眠」;這種境界不叫做空,因為「空」涉及到空亡。佛法中常常談一些名相,如果不認識裡面的道理及真正的法義,就很容易搞錯。說睡眠不是空,加上一個「亡」字可以,「空亡」可以,為什麼?它是失念;失念了,或叫做忘失了,都是眠的狀態,不完全是講空的境界。

 

「空」的境界,在四禪八定裡面,只是一個過程。為什麼呢?進入到空,這個定的境界,不是停留在那裡面,空的是什麼?空前面「四禪定」的內容,四禪定的內容都是「有」,把「有」突破了,顯現空相。可是這不是可靠可信的,因為它真實的意義還沒有顯現,要怎麼辦?把原有的空,不是去否定、丟掉它,而是顯現到使原有的「有」成為空的境界,要進入到什麼?要進入到「識」!「識」是什麼?可以說是經過五蘊中,由想進入到非想的境界。

 

這種非想的境界,也就是不同於原來四禪定裡面的境界,這時進入到什麼?以法而言,原來四禪定的功夫完成了,不能就停留在那裡,還要提昇,也就是經過認識瞭解了,但只是在「有」上面下功夫而已,所以先要把原有的「有」顯現成為空境,這只是從想到非想一個間隔而已。

 

所以識處,還只局限於依賴於法,一定要有法才做得了主,如此而已。後面要到「遍一切處」,就是不管什麼樣的煩惱、什麼樣的問題發生,都可以進入到非想的境界,這都還是以識處做為基礎,這種基礎可以擴展到遍一切處,也就是一切問題的發生,都能做到識的修養,就是都能從想進入到非想的境界。

 

「遍一切處」緊接著就是第八定,不就是「非想非非想」嗎?遍一切處完成了,這個中間,只是停留在「非想」的境界,所以後面的「非非想」是什麼意思?想已經突破為非想,非想再突破以後的境界,叫做非非想,「非想非非想」就是八定的境界。

 

可是這些境界,並不是非常了不起,當然要做到並不是那麼容易。這種境界如何理解呢?這麼說好了,如果從止觀下功夫,運用在想行之間,這間隔已經大到無限大了,所謂「無限大」是什麼?不是空,也不是忘,也不是失念,還是依於想為基礎,只是它的空間大了,運用所學的佛陀的道理方法,來做為修養的時間空間愈多。

 

人的問題出在哪裡?想到就做,能想一想再做,就已經不容易了,如果把空間加到無限大,想想看,一定可以做到圓滿;因為會利用所有已經有的修養與智慧,當然結果,就可以達到非非想的境界。所以真正講非想非非想,是從非想再突破的境界,就叫非非想。所以這個八定,於修養內心有關貪欲,涉及到五欲也好、八風也好,都是必須要用的方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