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白雲老禪師出處:紅塵甘露期數:229期 2008年9月刊
繼續介紹九十波羅蜜──“不破波羅蜜”。
繼續介紹九十波羅蜜──“不破波羅蜜”。
“破”是破壞的意思,“破壞”不只是說從行為上打破,好比說“打破自我”,其實自我怎麼打破?是打不破的,可是可以破壞掉;因為“打”,一定有一個東西、一個行為,比如拿一把鎚子或一塊石頭將玻璃打破,但人的自我是一個無形體,怎麼打破呢?所以“不破波羅蜜”的“破”,應該解作突破或者破壞,意思是把原有的破壞掉,其實就是一種突破或者出離,這說明人的分別就是如此。
大般若經所以會提出“不破波羅蜜”,源於人往往會以破的方式去執著,好比“破除自我”就是要去打破自我,因為人會有這種執著;所以才提出“不破波羅蜜”的方法,比如說破偏立正──破除偏邪,建立正知正見,那要以什麼作為立論?以人來說,是沒有辦法的,而佛法也沒有設立一定的標準,比如一扇玻璃窗,破一個洞是破了,整個打碎還是破,究竟依什麼標準才是“破”?一般人會認為反正破了就是破了嘛!如果是強化玻璃,即使整片好像都散了,但看起來還是好好的,用手摸也還平整,那究竟這片玻璃是破了還是沒破?其實已經破了!那是強化玻璃的緣故才沒有散掉,如果一般玻璃的話,打成這個樣子早就散掉了,可見於“破”並沒有一定的標準。
再看所謂的“破相”,佛法告訴我們不要執著於相,“相”以人的面相、身相來說,一隻眼睛受傷了,看不見了就說是破相了;那麼臉上有胎記,是否也是破相?其實,胎記”對於相來說不是破壞,但人往往看到別人臉上多了一塊紫青色的斑,就認為是破相,還有長天花照顧不好,臉上留下疤痕也說是破相,究竟“破”是以什麼做標準?從剛才所說的、便可以發現:“破”至少不是圓滿的、完整的,以這樣的方式去看“破”,就不一定需要設什麼標準,凡不是圓滿的、完整的,有缺陷的都是破,而世間法本身都屬於破相、破法,都是不圓滿的、不完整的!那說“不破波羅蜜”究竟是什意思呢?它是教我們不要用這種破除、破壞的方式來看問題,好比盡看一個人的缺點,那就變成全是破,難道他都沒有優點嗎?如果我們不在意他的缺點,而能讓他發揮他的優點,便是“不破波羅蜜”的諦義,這麼去講就很容易理解。
再以煩惱、菩提來說,煩惱如果是“破相”,菩提難道就是“不破相”嗎?其實菩提還是破相,因為菩提若是不破相,那它應該是圓滿了、覺悟了,但覺悟是有層次的!而菩提只是一種道理與方法的現象。如果菩提是不破相,那麼菩提在哪裡?所謂菩提是從煩惱中顯現出來的,可見菩提是“破”而後顯現的現象,並不表示菩提是“不破”。再舉個例子:如果煩惱是餓,菩提是飽的話,煩惱的餓是因為飽被破除了,而“飽”是因“破”除了餓,換句話說,餓顯現的時候一定是飽消失了,飽顯現的時候是餓消失,可見飽與餓都是破!那怎樣是不破?按平常的道理,要吃飯才會不餓,吃了一定會飽,所以其中的“不破”,其實是從飽與餓談“不破”,真正的道理是:飽,不可能永遠是飽;餓,也不可能永遠是餓,因為吃東西就可以破除餓的問題,那“不破”並不表示不吃東西,而是要能發現營養的問題,因為我們看見的只是飽與餓的現象,甚至看到吃的食物與現象而已,真正看不見的是營養,所以“不破”的道理是在那無法看見的營養,這就可以發現原來“不破”並不是從現象上去認知,而是從它的價值上去瞭解。
再看下一個“不取波羅蜜”,“取”包括了取與捨,如果只談取而不談捨,就很難理解它的真實義諦;談不取,其實也有不捨的意思,為什麼要說不取呢?好比般若經裡有一句話──不取於相,那是什麼意思?如果看一本書,覺得書中的文字很美,但是談的都是風花雪月,內容跟道德修養與修行沒有關係,於一個學佛修行人而言,沒什麼用處,去看它就是一種取相,這是負面的看法,於正面也不可以取,可是人還是會取,為什麼?這本是好書或善書?善書又會分世間勸人向善的、佛教教人認識善惡的書,現在統稱為佛書或者善書,但是這還是一種取相,真正的問題是:管它善書也好、佛書也好,如果能從書裡得到好處,掌握所說的道理方法,那這本書,不管是好是壞都不成問題。舉一個例子:我們看看戰爭時期,有所謂專門破壞敵人建設、分化對方軍心士氣的秘密單位,如果用世間法去看,肯定是一種破壞,但如果雙方站在自己的立場去破壞敵人,都不認為是在破壞,那究竟是誰才是破壞者?如果是一個爆破專家,專門製造爆裂物,然後去做破壞,那還得看背後是誰在下命令?以爆破專家來講,其實他只是一個執行者,下命令的人才算是破壞者,可見這不是單一的問題;所以佛法談破不破,你們能理解嗎?不是經常有人去找法師要求打香板消業?這樣做可以消業嗎?其實“業”是不能因此而消除或破壞掉的!因為自己造作的業,自己得去承受,如果打香板可以消業,那乾脆不要修行、也不需要辦道或出家,乾脆拜一個法師,一天揍一頓就可以消業了!所以“破”有正面的說法,還有負面的說法,真正講“不破波羅蜜”是要我們不要用“分別”、“執著”的方式去面對問題,要能化解問題,才是“不破”。
好比菩提是從煩惱中突破而顯現出來的,“菩提”絕不是破壞煩惱,所以不能拿一個菩提去打破一個煩惱。那麼“不破”在哪裡?基於菩提顯現了,煩惱化解了,但究竟破除了什麼?當然是破除了煩惱!假使煩惱原是身心不自在,現在煩惱化解了、突破了,顯現出菩提來,原來的不自在就變成自在了,但“自在”又是個什麼現象?可見其中的破,含藏著不破的道理在。現在舉一個“死”字,一般人有這樣的禁忌,比如一早不要講鬼或者做生日喜事的時候不要講死,怕一講出來會破壞好的氣氛,事實上有沒有破壞?曾經流傳這麼一個笑話:有一個人,開口閉口不講好話,有一天他到一個朋友家去,那朋友剛好小孩子做滿月,他一整天都不講話,臨走時才對那個主人說:今天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假使你家這個小孩死了,不要怪我哦!從這裡去看“破與不破”,如果以世間法來看,簡直說不通的,都是“破”。而“不破”,並不是不去破除什麼,而是說“破”不是一種直接打破了、毀壞了的意思,如同“煩惱跟菩提”,菩提不是一個有形的什麼東西,不能拿菩提去打破煩惱。肯定的說:菩提是自在的,煩惱不是自在,從不自在轉變為自在,就是一個不破的道理。
但有一個問題:不要以世間法來講不破,世間法說不破是說沒有缺失、完好的,肯定是無懈可攻、無懈可破。事實上,這種道理有正面的,還是有負面的,因為世間法是一種破除的現象,會造成破壞。而出世間法是突破了缺失顯現出來的另一種現象,所以“談不破波羅蜜”,從“破”下手是必然的,但“破”只是一個過程,也不是一個結果,所以才有“不破波羅蜜”的說法。我再重覆一遍,世間法肯定是有,是破的;佛法是怎麼樣出離它,而成為不破!我們以色身跟法身來看就很容易瞭解,色身是破,是有缺失的,法身是不破,是圓滿的。一旦法身成就了,是不是色身就沒有了?色身還是存在的!於色身與法身來說,原來色身是有缺失的,一旦你的缺失破除了,是不是色身“破”了?依道理來講,真正的色身並沒有破,“破”的只是破這個色身執著,於 “財、色、名、食、睡” 五欲,並不是破那個身體。可見談莊嚴的法身,並不是要你否定色身,所以“不破”不是否定!從色身與法身來談就容易發現,色身是我們的臭皮囊,法身是我們的知識經驗或者智慧,有了知識、經驗、智慧,難道你這個色身臭皮囊都沒有了嗎?還是在的。
剛剛講到取跟捨,由於破與取捨是互為因果的,所以這兩者往往放在一起講,假使說“破”,一定關係“捨”;是不是“不破”就變成了取?不是的!“不取波羅蜜”的重點,是告訴你不要從這些好與不好上面去取捨,因此不破與不取可以放在一起來看,假使一個人表相上缺點很多,那就是一種破相,那我們會取他什麼?雖然他的表面不怎麼樣,但他內心善良、學問、道德修養也很好、智慧也夠,那你取的是什麼?捨的是什麼?當然是取他好的一面,捨不好的一面,其中是不是有“不取”的現象?同時是不是也完成了“不破”?如果只懂得“破”,那就變成只想捨掉那些不好的、不喜歡的,就變成肯定的“捨”,所以要“不破”,先做到“不取”,因為人往往會執著一些喜歡的、好的,捨棄不好的,因此“不取波羅蜜”告訴你,取捨之間總還有一個取捨的行為,不是取好或是取壞,如果有取好的肯定也有壞的;取壞的那肯定有好的,講到這裡可能你們會發現一個問題?哪裡有取壞的?肯定有!看看那些黑社會人物,不都是取壞的嗎?反而是捨棄好的,而一般有道德倫理觀念的人就不會取壞的,可見此中還是有取捨行為,不是取好的,就是取壞的。同樣“破”也是如此,“破”一定是有缺陷,有瑕疵,要到達“不破”才是圓滿,所以有缺點是不圓滿,我們慢慢的去修飾那些缺點,不就沒有缺點了嗎?這就是不破的真實道理。所以,怎樣做到捨棄那些不好的,並且慢慢將缺點改過來,使它成為圓滿,絕不是只想取那些圓滿的,因為圓滿也是慢慢形成的。所以“不破、不取”是互為因果的道理,重點是要把握:“破”肯定是破除,“不破”不是不破除,而是從缺失上慢慢去調整完成的。可見“取”,一定是從捨上面去認識,怎樣做到不執著於“捨”,也不執著於“取”,如此才能夠達到這種不取的境界。
我們說:法有“世間法”,還有“出世間法”,如果以戒律來講,戒律是一種法,一旦說這個人犯戒了,請問他是犯了什麼?他同樣還是那個人,可見他有不破的樣子。但於戒而言,是說他把戒的精神破壞了、傷害了,並不是說這個人的色身被破壞了。所以以相來講,是不是有“不破”的現象?同樣的,我們以“取”來講,如果執著某一個人出家了,犯了戒就說他不是出家人了,那你取的是什麼?取的是在家人,請問他現在不是一個出家人?他原來是個什麼?他以後是個什麼人?須知出家原是在家來的,現在如果犯了戒,就否定他,說他不是一個出家人,其中就有一個破與一個取,就可以發現“破”跟“捨”有關係,“不破”跟“不取”有關係,“不破”是針對破而來,“不取”是針對捨而來,這樣就可知道“法”究竟在哪裡?當然這些課程不是很單純容易能理解的,至少我們要知道這些基本的概念,不破是從破而來,不取是從取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