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若經要解 - 百八三昧說(意)

繼續介紹三昩;前面談了身、口,現在談“意”的問題。“意”,就是我們的意識,或者說意念。有關身、口的道理方法,是表現於行為上,可以從行為的表相上來辨別是否莊嚴,那意念如何去認識?其實意念是很微妙的,對一件事,往往這麼想也可以,那麼看也可以;同樣,我們對人,譬如師兄弟之間,總會有比較要好的,也有比較不常接觸的,在這種情形之下,對比較要好的人講話,有一些話或者言語行為,不需要經過很多的意念修飾就即刻表現出來,不用擔心對方是否會不歡喜,反而交往不是很密切的還會小心一點,這是什麼意念,你知道嗎?為何說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要太密切,要保持一點距離?保持距離的重點其實就是一種禮貌。“禮”是道理,講道理就是禮;“貌”就是行為,禮貌就是行為的表現合於道理,從這就可看出意念上要如何把握了。有句話說「夫妻之間貌合神離」,表面好像很好,事實上不然。由此也可以發現他們的意念,可見意念是個很微妙的東西。

在佛法中要以何種方式把握身口意呢?其實就在你有所行為造作的時刻,不是講緣起,而是身、口造作的當下。身體的行為,當有犯的時候能做到不犯;言語的行為也一樣,或者會造成傷害的時候,能做到不造成傷害;意念也是如此。為什麼要強調是同樣的呢?因為身、口是外表的動力行為,它的動力來自那裡?來自意念!意念不起,身口就不會動;意念形成了,身口才會有所表現。可見,身口是外表,意念是內在,意念就是一種內在的行為。所以有一句這麼的話:「他雖然這麼講,我們怎麼知道他心裏想什麼?」可見,內在的“意”別人不容易知道,一定要身口表現出來了才知道。雖說如此,可不能要求別人,修行辦道是要求自己的身口意表現,我們可以約束自己,如果認為「意念反正別人不知道,我還是可以造作」,要知道談修養是關係到造作的;有時你嘴不講,身體行為不表現,而“內在”卻盤算著:將來怎麼對付你、怎樣報復你……,其實這都是行為,只是現在你的身口沒有表現出來,以後抓到任何一個機會都會尖酸刻薄的表現出來,可見意念反而會延續很長時間,一旦意念動,身、口隨即跟上。所以,對一個修行者來講,調伏意念是非常重要的課題。

“意念”,究竟該如何把握?不要忘了,“意念”只是一種動力、一種行為,它的主宰者是誰?還是自己那個“我”,也就是“心”。所以“心”就包含了身口意,“我”就在身口意中。什麼時候顯現我?當身口意有所行為的時候就表現出“我”。可見“三昩”以正受來講,即“我”所感受,“我”的修養;所以,“我”造業,“我”行道,都是這個我。要知道,這個“主宰”者是關鍵之所在。主宰者如果把握不好,當然你的意念(動力)就變成不好。此話怎講?就以電腦來說,電腦是人所設計的軟體程式而顯現種種的現象,所以稱它為記憶,對不對?事實上就像意念的東西。誰在主宰?是那個操縱者──操縱電腦的人。意念是一個動力,就像電腦,操縱電腦的是“我”。這麼一想就很容易知道要如何去調理意念,因為電腦裏的一切也是人所設計的,也是你在操縱的,如果“我”──主宰者能調理得好,是不是你的意念也可以調理得好?關鍵就在乎“心”,或者說在乎“自我”。所以真正講修行是修理自己,修那個“我”(身、口、意),就是我們的行為表現(身口是外在的表現、意是內在的表現)。我們說修行就是修正身口意的行為,外兩種(身口)、內一種(意)。如果這三種行為要想使它不偏差、不出錯、不造成傷害,唯有從自我去著手。“自我”的隨興或俟機就是從色塵緣境引發受蘊開始起,所以說受想淨,就可以入“滅”的境界,為什麼?受想怎麼清淨?我們的感受在正當的前提之下,所發生的想也是正當的,就是所謂的正思惟,當然其後的行跟識自然結果就是好的,因為“行”就是你的身、口、意三者。這三者能夠依於受想的修養,你所行的,當然就是好的。所以我才會說要真正把握“我”,唯有在想行之間建立起間隔的道理,好好的想一想,然後再從身口意去表現的話,那就不一樣了。而好好的想一想須要有時間、空間,所以想行之間,也就是想在未行之前要建立起間隔,道理就在這裏。此中即可發現所謂的三昩,其實就是身口意三者的行為主宰著自我的修養,“自我”修養好,身口意表現的就好;自我修養不好,身口意就表現得不好,彼此就是一個互為因果的關係。

如果以三昩來談自我,究竟在什麼情況下?如何去把握?所以就講到“我,無我”。如果說在一個“有我”的前提之下,不管你有任何的分別,於這個“我”的發生,都能夠去面對、認識、了解、突破的話,那原有的“我”就可以改變了。“無我”不是沒有我,而是突破了原來不好的我而顯現一個好的我。至於不好的“有我”就不存在了,顯現的是另一個好的我。可是這不是一個無我的境界,因為還只是一個過程而已。要如何才能真正到達無我的境界?連好的也不計較執著,一切隨緣而不變,才能達到無我的境界。所以我們要把握一個原則:“我,無我”,從一個有我的認識、了解、突破之後,並不表示就達到了無我,因為還“有我”,只是另外一個我,從一個不好的我轉變成為好的我而已。最後,連那個好的我都可以隨緣自在,唯有自在了、沒有計較執著了,此時的我才是一個無我的境界,也就是說,入無我的三昩境界了。此中即可發現,一百零八個三昩都是依於身口意的修養而得;身、口是外在的行為修養,意屬內在的行為修養。可見真正的關鍵性是在自我的修養,自我修養好內外自然表現就好。基於這一百零八個三昩裏,提出太多太多的名詞,有各種各式各樣的三昩。我一開始就講,三昩裏有個基本條件,就是說怎麼樣做到像佛陀一樣的修養,而且是圓滿的,沒有任何的缺失,不僅如此,任何的邪魔外道、偏邪都不會受到傷害,而且一切都依教如法,這樣,才能得到一個圓滿的、覺悟的結果,也就是佛位──佛的結果,或者說成佛的一個境界、修養,都可以。所以談三昩,如果說依身、口,外在的,於意,內在的,內外都能莊嚴;其實,這要依靠“我”的莊嚴。“我”能莊嚴,身口意才能莊嚴,都莊嚴,才能得到清淨。

此外,我一定要告訴各位,三昩並不是清淨,而是進入一個莊嚴的境界;譬如說一心不亂、提起正念,這都是莊嚴的境界。所以談莊嚴,於身是不犯的莊嚴,於口是明辨的莊嚴,於意是力量調理的莊嚴,然後到達“我無我”的莊嚴,這就是所謂的三昩境界。這不是講“身”是一個三昩,“意”是一個三昩,“口”一個三昩,或者“我”一個三昩,不是!它不是一個流程,而是關係修養的內涵。“我”是個大前提,“意”是一個發動者,“身、口”是表現者。身口是表現者,一定要有一種力量發動它,那就是意。這個力量雖然能發動它,可是誰去主宰發動?就是那個我;如果把握了這原則,就知道三昩不是單一的內容,不能說我修“身”要用什麼三昩,修“口”要用什麼三昩,修“意”又要先用什麼三昩,修“我”又有什麼三昩,絕不是這種方式!

修行不是這麼修的;譬如講六根清淨,其實六根能清淨得了嗎?眼、耳、鼻、舌、身、意,眼、耳、鼻、舌、身都是朝外接觸的,明明那是髒的,你說它不髒嗎?明明那個人很漂亮,一定要說他是一堆臭骨頭嗎?不能用這種方式去看,為什麼?因為它有一個關鍵性,進入到一種動力作用就是意,意只是一種動力,不能主宰一些什麼,也不能分別,起分別的是那個“我”。所以,我過去上課,總是在黑板上寫:從六根對六塵,前面講五根五塵,再來一個浮根跟一個法,後面再來個五蘊──就是我,或者心,最後,我們又發現到一個五蘊的形成,從色塵到法塵,一直到色法,最後顯現心法。這一連串說起來也不過是說,每一個不同的三昩境界的完成,所以我們不要把三昩當成古古怪怪的東西。

舉個簡單的例子:「我在念佛,念得清清淨淨,外面什麼事情,我都很清楚,可是我不會受影響,自己還能夠把佛念得清清楚楚,這才叫三昩。」有的人是:「我念佛念得一心不亂,外面什麼事我都不知道了」,那最多是制心一處,集中在那麼一點而已,那不叫三昩。真正的三昩是你念佛念得清清楚楚,是一心不亂,可是外面的一切情況都很清楚,卻不會因此而影響你念佛,那才叫三昩境界。這就可以發現,什麼叫做正受!在一個正當的前提之下,你所感受的才叫三昩。

所以講這個名詞,除了要解釋它的道理方法,與我們身口意以及自我的修養有關之外,還必須要搞清楚真正什麼叫三昩?!譬如說,本來在那個地方妄想雜念一大堆,但因為我平常有修養一些什麼,忽然間,我就能提起這種正念來。如果你這個正念能夠提得起來,就是入了什麼三昩。譬如說我們平常妄想雜念很多,往佛堂、或者佛像前一站,我“觀佛”就很清淨,這就是進入觀佛三昩。舉個例子:“妙月三昩”;月亮我們平常看得太多了,沒有什麼稀奇,但如果你在妄想雜念很多、心不清淨、甚至在發脾氣的時候,當你面對月亮,能夠在當下產生一種清淨之心的話,連月亮都變成很微妙,使你能進入三昩的境界,那就叫做妙月三昩。這樣你們瞭不瞭解究竟什麼叫三昩?再舉一個例子:有一個名詞叫“電光三昩”,就是閃電。電光怎麼會成為三昩?電光會造成破壞啊,那你就錯了!譬如資訊告訴我們,打雷的時候千萬不要躲在大樹下,如果你不懂這道理,閃電一來,你人在大樹下,那就很可能被雷擊了對不對?被閃電擊中,那就表示你是愚夫、凡夫;如果你有這方面的知識經驗,本來你在大樹底下,因為現在有雷聲,怕閃電,趕快離開,你就是到達了一種電光三昩。為什麼?一是時間、一是空間。時間,它的快速不容許你想,你已經有了這種修養,才知道樹底下不能待,在一剎那之間你就能離開,這就是以閃電般的快速,這是時間;還有一個是空間,因為樹太大,很容易吸收閃電,造成傷害。時間、空間你都把握住了,不就是電光三昧嗎?如果不知道這個道理,「電光三昩是非常快、非常光亮」,快、光亮怎麼樣?問題在哪裏?所以我為什麼不一個一個來解釋一百零八個三昩呢?因為都是形容詞,一個一個形容、解釋裏面表現的一種內涵、完成的一種境界。

可是,要是能夠有佛法的基礎,知道以身口意的修養,以及“我”為主宰才能夠相應於三昩,就可以了,不需要拿三昩去對治自己。我一直強調佛法不是武器,我們的問題不是敵人,絕不是拿佛法對付我們的問題,而是依於佛陀的道理方法去修養,成為這種三昩的境界,隨時用得上,那就是三昩;你用不上,就不能稱為三昩。譬如說有的時候在看書,看得入神了,其實那也是三昩。那是什麼三昩?“看書三昩”。這並不是說看書會成為三昩,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因為你看書,被書的內容吸引住,完全一心不亂的在書的內涵上。你如果不瞭解書裏的意思能入三昩嗎?不可能!可是在這裏我還要解釋一下,三昩不是迷惑。有人說:「你看,這個人入迷了。」譬如說,歌星有歌迷,影星有影迷,你說他入三昩嗎?那是崇拜偶像,不是三昩!所以,把入迷也當做三昩境界,那就完全錯了,因為它不是正受。“三昩”翻譯為“正受”──在正當的情形之下所產生的情感作用。如果不能把握這一點,甚至連三昩都搞不清楚,最後搞了半天,一百零八個三昩盡在文字上打轉。你看,還有一個名詞:放光三昩。我們看看XXX,他就是搞放光,是不是三昩呢?你如果誤解這個名詞,好像XXX就入了放光三昩了,不是!

“放光三昩”,放什麼光?智慧之光!你能夠把智慧表現出來。可是要表現出智慧來,得有智慧的修養才行!你若沒有智慧的修養,如何能夠表現智慧呢?智慧表現出來,人家才能得到利益,那才叫做光被眾生!智慧之光,這個要能表現。所以講三昩要契應於一切,你不能契應一切,那你等於局限於「我只會念佛,我就是念阿彌陀佛,我念阿彌陀佛念到一心不亂,就是入三昩了」,不是!如果以念佛來講,你在臨命終時,在臨死的那一剎那,你還能提起正念,念佛念到一心不亂?必須什麼罣礙……都不存在了的話,才叫做三昩。

三昩是一種修養,為什麼?要有修養才能顯現境界。所以我們看,在佛法上有很多名相,千萬不要在名相上打轉,一定要瞭解它的法義在說什麼。尤其還要知道,運用的正確,千萬不能夠動不動:「喔,什麼三昩境界,我念佛念得一心不亂」,結果人家隨便講一句話:「啊,你在講我!」,那個三昩到哪裏去了?不錯,你念佛,人家在講你不好,你還聽得見,可是一點都不會受影響。如果分別他是在講你不好,可是你的身口意都是在念佛上,不會分別他言語的好壞,那才叫做念佛三昩。還有一個問題是,這是暫時性的,那你是不是在臨命終時也能把握?那才是真正的三昩境界!因為人在臨死的時候最容易混亂,那種無明、煩惱、罣礙,簡直是所有平常想不起來的,那時候都會冒出來。

所以佛法談一百零八個三昩,事實上所提都是不同的菩薩們的修養方法,他們的修養都是依於一些這麼的方式表現出來的。不要把它當成「我照這麼做,就能得到三昩,就可以成佛、成菩薩」,那不對!那會變成什麼?就是我剛剛講的,把佛法當武器了。佛法絕不是武器!所以,我們常常說對治法,這個對治法,聲聞乘都有點忌諱,何況是菩薩乘!這一點要特別注意!大般若經要解講到這一堂就結束了,謝謝各位!(全文刊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