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講/鍾玲教授

我們現在來讀一首靈一和靈澈連在一起的詩，是靈一贈靈澈的一首詩，靈澈比他年輕十九歲，我覺得這年份的考據可能還要再做，靈澈的資料比較多一點，靈一的年份資料太少，無法定位，如果靈一給靈澈寫詩的時候，靈澈才十六歲，好像也不太可能，除非他很早就出名。在當時，靈澈比靈一還出名。你看他們出家人都喜歡遊山玩水，這是僧人結伴遊山玩水的詩，大家一起唸這首詩：

贈靈澈禪師

「禪師來往翠微間，萬里千峰到剡山。

何時共到天臺裡，身與浮雲處處閑。」

剡山是在浙江紹興地區的剡縣，其實比較出名的是剡溪，現在還是很出名，有許多人去那邊激流划艇。天台山大家都知道是一個佔地很廣的山脈，縱貫浙江省。這是一張天台山的照片，浮雲片片，垂嶺疊嶂，天台山美不美？我在2008年曾去天台山參加「天台山文化高峰論壇」，也遊了國清寺，寒巖等地。我們現在來讀詩，「禪師來往翠微間」，翠微就是指山峰旁邊的山坡，高峰旁邊的山坡叫做翠微，靈澈去各大名山，走到萬里千峰來到這裡剡山，也就是靈一跟靈澈二人在剡山一起遊玩。靈一跟靈澈說「何時共到天臺裡」，我們一起去天台山出遊，「身與浮雲處處閑」，我們的身子跟浮雲一樣的閑，這樣一首寫山水詩，表示出家人之間的情誼，和飄逸的心境。

現在我們講靈澈，靈澈比靈一多活了一倍的日子，他活到七十一歲，他本姓湯，浙江省人，他是先在會稽雲門寺做律僧。我猜想雲門寺應該是律宗的，所以他是律僧，可以說戒說律，廣東北部也有個雲門寺，但那是雲門宗，屬於禪宗，由虛雲大師修復的。靈澈他是律僧同時也是詩僧，因為他少年時跟著嚴維學寫詩，他喜歡與寫詩的交友，到吳興這地方與皎然遊。皎然是唐朝寫詩最出名的出家人，皎然又把他推薦給一些文人，像是包佶，包佶是作官的，又推薦給李紆，也是一位作官的，就這樣詩僧靈澈名振詩壇，但是出名不一定帶給人好的福氣。他還跟劉禹錫，劉長卿，皇甫曾作朋友，都是作官寫詩的名詩人，像劉長卿有一首五言絕句：”送靈澈「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荷笠帶斜陽，青山獨歸遠。」

有沒有人讀過呀？在哪裡讀過？《唐詩三百首》裡，你回家翻翻看，三百首中二十九首五言絕句，其中的一首就是這首，唐詩三百首就是過濾了的，在唐詩幾萬首詩裡挑了三百首，可見這首詩有多精湛。這首詩是名詩人劉長卿送給靈澈的，也可見靈澈多出名，跟這些文人交情有多深。但是這位靈澈也受人嫉妒，我想他不可能因為他富貴受人妒，他是出家人嘛，受人嫉妒大概是名氣太大，我這是猜測，資料不多。然後忌妒他的人造他的謠，故意害他，讓那些宦官很生氣，宦官跟官府勾結把他貶到福建去，在唐朝福建非常的偏遠，像廣東、台灣一樣，很少人移民的地方。靈澈又不是當官的，何以被貶呢？唐朝的僧尼是由政府尚書省的祠部管轄，政府發度牒，即僧人身份證，並需繳納費用，因為出了家就免稅，免稅。到了八世紀，地方官府已自行發度牒納財。在此情況下，出家人被貶是可能的事。後來靈澈大赦回中原，在安徽宣州過世。我找到會稽雲門寺的照片，是不是像我們菩提寺也是沿著山脊蓋，形狀也是長條的，所以我們老和尚蓋寺院是用大陸那種起法，沿著山脊蓋寺院，大的牌坊應該是山門。這是劉長卿送給靈澈的詩，我們大家再唸一遍：

“送靈澈”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荷笠帶斜陽，青山獨歸遠。」

我也找到一張江西的鎮江的竹林寺山門的照片，剛好有斜陽斜斜射過來，這張照片和這首詩是很合的，這首詩不是佛教的境界，但是一首很美的山水詩。形象非常鮮明，文學分析叫意象「imagery」，或者說五官感覺的描述非常的具體，「蒼蒼竹林寺」，不是寺院蒼蒼，而是竹林鬱鬱蒼蒼，密密麻麻，綠的變成深綠色，蒼綠色，這張照片有這種意思。「杳杳」是很遠之意，遠遠的聽到鐘聲，知道是寺裡晚鐘在響，「荷笠帶斜陽」，誰戴著一頂荷葉做的草笠呀？誰？是靈澈，劉長卿這些官員還留在寺院遊玩，他送靈澈下山，走在山門邊，他們看著靈澈戴著荷葉做的斗笠，有斜陽射在他的斗笠上，好像斗笠一路下去，斜陽就照在他斗笠上。「青山獨歸遠」，出家人就一個人一路走了進入青山。是不是景象很美的一首詩？你們回去可以在唐詩三百首找到這首詩，我很高興找到這張照片，這邊很清楚的還有斜陽，可以想像靈澈由山門走出來。

我們現在來讀靈澈的一首詩：

　道邊古墓

「松樹有死枝，塚上唯霉苔。

石門無人入，古墓花不開。」

這似乎寫的是即景，就是因為他看到了路邊有一些古墓，但是詩是不是只屬即景呢？還是有別的更深的思想呢？我們再看一下，「松樹有死枝」：平常在古墓旁邊是會種一些松樹，那些松枝統統枯掉了，這也是很平常的。「塚上唯霉苔」：塚上只有發霉的苔，雨下多了這也是平常可以看見的，但是下面一句就很奇怪了，「石門無人入」：我看見古代有些富貴人家他的大墓是有門的，墓是在地面上，所以有墓門，要把棺槨放進去，那棺槨是很大的，「石門無人入」：當然是沒有人進去呀！死人才進去。死人、活人都不出入了，這是不是寫人死後地水火風，四大皆散呢？「古墓花不開」：古墓上面連花都不開，我想這是描寫一種心境，也許是修行走到走不通的一種感覺，整個是一種他走不出來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