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不是沒有　　　　　　作者：星塵

沒去過撒哈拉沙漠之前，只知道有綠洲、駱駝，但親自去走一趟，就知道，沙漠裡什麼都有！

本文僅憑回憶，隨記埃及幾處印象，以玩興代知性，分享片段的埃及之旅。

遊輪一連數日，航行在漫漫尼羅河上，每一客艙裡都有一面大玻璃窗，可以觀賞河邊景色：一望無垠的沙丘、紙莎草鋪成的岸邊綠色地毯、遠處棕梠樹、近鄰小舟捕魚的漁民、趕牛的農民、嘻笑的孩童、稀疏的土造村落等等，就像一部電影，從眼前一幕幕不停地，變換佈景，如輕舟划過。

驅車往訪撒哈拉大沙漠，外子硬是將我塞坐在司機旁，導遊的位子，無障礙的視野讓整個人融入到這個畫面：天地之間唯砂一色，而我正在向前衝刺，奮力推開這單調的無色彩世界。

第一站先到水晶沙漠，此處的礦物，質地繁多，從白色粉筆般一搓就粉碎的石灰石，到通體透明的水晶岩。第二站是玫瑰沙漠，此地遍處可見一種黑色結晶體，每一顆石子，都由許多小細瓣湊成球狀，當地人取名為黑玫瑰。想像著，當地人應該還沒有看過菊花，如果他們看過，此地應改名為菊花沙漠了。

大名鼎鼎的白色沙漠，是一片無垠的遠古海洋遺跡，其中散佈著一座座造型迥異的白色巨岩，好似一尊尊鬼斧神工的石雕，一路展延到天邊。「貝都因」人組成的服務隊， 已為我們搭好了過夜的帳篷；晚餐後，他們用水桶拍打出頑固節奏，重複地唱著聽不懂的歌詞，這是他們在一天辛勞之餘，和我們共享的歡樂時光。與導遊在火堆前，促膝相談，她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由於教義不准墮胎，她生下孩子，獨自扶養；外子靜靜躺在一旁，觀賞著滿天繁星。

那一夜，星兒又大、又多、又明亮，遠在天邊，卻似伸手可摘；這是畢生距離星星最近的時刻。事隔多年，我仍然惋惜著，難得置身在那麼如幻似夢的夜幕之下，竟未捕捉一握星塵，從那兒得到任何啟示！那天，我們目送夕陽，迎來繁星，拂曉於冷冽寒風中，等待朝陽升起，晨間驚見蛇與鼠，昨夜一場生死鬥遺留下的痕跡，就在白色沙漠。

在那神權合一的時代，埃及神殿是表現法老王至高無上的神格象徵。神殿的特色是，有著佔地廣大、美麗而莊嚴的石材建築群，高聳的方尖碑、巨大的神像、圓碩的圖騰蓮柱、精緻無比的壁雕，充滿想像和裝飾的風格，他們創造有趣的象形文字，後人憑藉壁畫去探索他們的歷史，那是一個愛好藝術的國度。

我們去看的阿布辛貝爾神殿，本在建阿斯旺水庫後，將被淹在水底，聯合國把它搶救出來。這個神殿每年的春分及秋分，陽光會射入長廊重殿，照亮最深處的三尊神像，唯獨撇開第四尊象徵黑暗的地獄之神。當天，吸引了數千世界各國的觀光客，蜂擁前來瞻視；天還沒亮，警察就為兩百多輛遊覽車隊開路，並有武裝車前後護衛。黑暗中的神殿還沒開放，門口已經人聲鼎沸，大夥都興奮地等待著；最先迎來的是，一道曙光從河上冉冉升起；殿門一開，大家魚貫而入，我們算是最優先進入的， 只可惜，光線不足，人潮洶湧，室內空間不大，只能排成一列縱隊，緩緩走過，瞥一眼神像，湊熱鬧而已。

金字塔究竟有多高？就像山那麼高！每一塊石頭都跟我的身高差不多。實在很難理解，為了一個墳墓，有必要蓋到這麼誇張嗎？不過，這都是反映那個時代的生死觀，他們認為靈魂永生，所以才會把屍體製作成木乃伊，以便重生時再用。自古帝王的雄心就是盡量畫大餅！而真正偉大的反倒是背後那些無名英雄，是他們的聰明才智，完成了一個個不可能的任務，而這些不可思議的建築，最終也都成為人類共有的遺產。

埃及歷史博物館從缺，因為昨天法老王顯靈了，就在進入粉紅金字塔，那又暗又狹窄、斜度又大的坡道時，巨人外子不幸的腳，掛彩了！

夜宿因「開羅宣言」而著名的開羅大飯店，同行一對未婚年輕旅客，打著度蜜月的幌子，一路接受特別招待；這晚因為雙人房不敷分配，為了公平起見，大家抽籤，結果法老王又顯靈了，這次祂大發慈悲，外子幸運之手，抽到籤頭了：是那對情侶的蜜月套房！從窗戶望出去，不偏不倚，正對著古夫金字塔的中心線，夜間淡黃色的探照燈，打亮了整座金字塔，令人驚嘆不已，只想把握時光，片刻不離地靜靜觀看。於是，當眾人都趕去豪華餐廳，吃大餐賞肚皮舞，只有我們兩個傻瓜，整晚空著肚皮看墳墓。隔天清晨，薄霧瀰漫，沾濕了草地，兩旁樹影朦朧，整座庭園的氣氛既寧靜又神秘。

我們在一家餐廳用午餐，附近隨處可見一種用土磚堆疊的錐體建物，原來那是養鴿子的籠，主菜正是當地名產：烤乳鴿，但是，我對和平鴿沒食慾，反倒是椰果的風味令人印象深刻。由於外子腳受傷，我們沒參加大市集之行，而與當地司機在停車的巷子裡，喝洛神花茶，抽水煙；為了表現尊重當地人，不惜吞其口水，與他們共抽一個水煙；抽水煙是需要技巧的，第一口什麼也沒吸到，第二口嗆得令旁觀的男士們都發笑了。店家老太太對於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很親切，又抱又吻的，微笑就是世界最無障礙的共通語言，準錯不了！

拉拉雜雜閒扯，只是想憑藉此簡札，加深「沙漠不是沒有」的印象，在看似草木不生的荒漠，巫醫卻可以從遍地黃沙之中，找到數百種藥用植物，替當地人治病；其他還有各種生物、化石、礦物等等，這些都只是沙漠全貌的剪影，往後必定還會有更令人驚奇的發現。

一般人在闡釋「無」的境界，經常說成「空」，而雲老和尚解釋「無」的境界，說：「無不是沒有，而是突破了原有的」。同樣，由於無知，才說沙漠空無一物，然而去一趟就會知道：〝在看起來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原來什麼都有！〞當您知道這個事實，就不會再隨著人云亦云了；換言之，當您建立起了對於沙漠這個「有知」，出離原來的「無知」，那也就算是一種「無」的境界了。我們如果想要破除迷信，就得靠累積這些「無數的無」，才能夠辦得到！

《楞嚴經卷二》云：「….. 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目為全潮，窮盡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