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下的足跡 好個湛藍的天

    剛好我就睡在慧寂師隔壁,他看我資料上寫外籍(加拿大),就看著我會心一笑。後來他悄悄的對我說:「您從加拿大來的?我也是加拿大籍。」

  • 文:編輯部出處:衲衣下的故事期數:347期2019年9月

衲衣下的足跡 好個湛藍的天

受訪/源成法師

 

1、生平與經歷

 

我出生於湖南,原籍是中國新疆,在新疆長大,2007年底移民加拿大,當時已四十八歲。記得在新疆十年的生活,一開始是在生產建設兵團,那時是1975年,大陸還沒改革開放,下鄉時才十幾歲,算是「知青」,當時能吃得飽算是不錯了。後來所謂的開放,開始恢復高考制,我是第一批考到師範學校的,畢業後就當英語老師,我一生的經歷很豐富,做過很多工作,包括教師、貿易,更早的時候還放過羊、耕過地,移民加拿大以後就是一個自由民了。

 

出家前從事過企業管理,開過幾家工廠,賺了錢就在加拿大炒股票,那時炒股票瞎矇的,我做得不錯。那是什麼機緣下到加拿大呢?最初我認識很多在加拿大工作的朋友,後來他們移民到加拿大,告訴我加拿大挺好的,我本身曾在美國待過,學過外語,就比較崇洋媚外,思想也比較民主。最後顧及孩子的教育,就這樣移民加拿大了。時移事往,數十年恍如一夢,那麼多的渴望與理想,幸而步步去實現,最重要的是我終於能向佛城邁進。

 

2、出家因緣與修行的心路歷程

某一個時候,佛教又在大陸興起,我每次去寺廟拜拜都只為求平安、求生意興旺,完全沒有往佛陀道理上去深究。妻子比我還要精進,她喜歡去寺廟,我開車送她去吃齋,慢慢的就接觸到那裡的住持和尚。後來又做義工跟師父們密切的接觸,從他們的言教、身教潛移默化,慢慢對佛法生起信心,至於同修有沒有意願出家就隨個人的因緣吧!

 

我去加拿大時先去PE愛德華王子島,後來到多倫多,約莫在2009年接觸「湛山精舍」,它屬於天台宗。以前是三位老和尚在那裡開闢佛堂的,這間寺廟是一九六八年設立在加拿大,我去的時候還有兩位老和尚在,現在只剩一位了。我跟他們接觸,慢慢的看了一些佛教的書,覺得佛教和我以前所理解的不一樣,它一點也不迷信。一向我喜歡哲學,看了佛陀的思想理論感覺比哲學更深一層,所以對佛法的感受就特別深,漸漸的推翻了以前固有的一些觀念。

 

因為學英語而接觸一些英國文學、美國文學,我的思想比較不那麼守舊,尤其親近三寶、受佛法的熏陶,更覺佛法活潑,算是智慧之學,所以我看事物的觀點慢慢的改變。尤其老和尚很喜歡我,一見到我就說:「你出家吧!」那時我對出家沒有一點概念,覺得像天方夜譚,但是也許生命中本來就有這種因子,就在他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從基本的佛教經典開始讀起,若遇詞義有不明白的,一條一條的往上查,不知不覺中形成一種有系統的學習,倍覺佛法的殊勝微妙。就這樣身心跟以前不同,七年後因緣成熟了這才出家!我沒去過峨嵋山、五台山,可是剃度師父卻淵源於峨嵋山。

 

我為什麼會對禪宗道場有興趣?說來也奇,二十年前,有一次爬山在小溪邊見了一個很平的大石頭,坐在上面突然浮起一個念頭:「«»我以後要天天盤坐。」從那次後我就天天盤坐,有人笑說:「這個種子大概是前世就有的。」我是個生意人,開車的時候司機坐在前面,我就在後座盤坐,當時很胖,要盤坐不容易,也是這十年慢慢的減重的。當初盤不起來,從一隻腳開始,慢慢的堅持打坐,差不多有十七、八年的時光。在加拿大還沒出家前,有人介紹我內觀禪修,聽起來挺不錯的,所以我希望可以找到一個禪宗道場受戒,就這樣到台灣的三寶山受戒。戒場中有緣的認識了慧寂師,講起這段受戒因緣也很特別。是這樣的--剛好有位加拿大寺廟的義工,他和我的關係很好,他是台灣宜蘭人,我就問他台灣可不可以受戒?他給我的回應是「回台灣後會幫我打聽」,所以我會去嘉義的三寶山受大戒,是因為他說那裡是一個禪宗的道場。

 

3、千佛山佛學院

受出家具足戒時我與慧寂師、慧聖師同一個班,班上有十六個人,剛好我就睡在慧寂師隔壁,他看我資料上寫外籍(加拿大),就看著我會心一笑。我覺得他的人面善,言行舉止也表現得很好,我心想他為什麼會對我笑呢?後來他悄悄的對我說:「您從加拿大來的?我也是加拿大籍。」在戒場我們的關係很好,就在戒期快結束時,他跟我提到千佛山、天岳山(他出家的道場)。離開戒場後大家還保持著連繫,他也給我看了老禪師的書與簡介,我覺得挺好!尤其老和尚闡釋《心經》心經──「色、空」法義,讓我興味甚濃,驚歎五蘊內涵的奧秘。談「色、空」,一般大都是鑽牛角尖,碰到「有」就鑽不出來,講到「空」變成頑空,不像老禪師舉例取譬的,以剝芭蕉為喻,層層的剝,層層的明白諦義。覺得老禪師講佛法,文字的表達很真、很神、很準!真是難得的大善知識。剛好這次我在台灣有參訪之行,就請問慧寂師我可不可以到千佛山佛學院學習?

 

 

千佛山──這個道場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出家人的樣子,生活淡泊、吃苦耐勞、堅毅樸實、不隨便攀緣,分明有老禪師的法行傳承。尤其是殿堂的莊嚴、共修活動、佛學班....等等施設,可見老禪師的智慧引領,才有如許「依教如法」的呈現!道場中,大家都懷著一顆平常心,「自我」不高漲,這點給我特別深的印象,因此能到老禪師創建的道場來參學真是有幸!

 

在平日灑掃、聞法、課誦行止中,能與天地靜靜對話,蒙受佛法的甘露滋潤,深深體悟到「佛法一切現成!」而佛法是以智慧為前提,以覺證為結果,無分「人、時、事、物」,隨機教法,俯拾即是。再者老禪師的著作與有聲書藉DVD,可助我們開啟智慧,修學解脫自在的無上法門,此外感覺這裡的教授師講課有條有理,將佛法的諦義講得明晰精細,原本不明瞭的,經過一段時間的熏習也能撥雲見日,心生法喜。可見充實佛法的知見很重要,我這才瞭解「禪坐」與禪宗的「思惟修」不能劃上等號:禪是「靜慮」、「功德林」、「思惟修」,外靜內動,不是只有靜靜的坐在那裡。

 

4、鍾教授引領探索--老禪師的『寒山詩唱和』

這是一個特殊的因緣,躬逢其盛能聽聞鍾教授珍貴的課,這堂課是以雲老禪師的『寒山詩唱和』為主題,剛才說老禪師對佛法的演義教人浩歎!是眾生心中無遠弗屆的聲音,其著作「寒山詩唱和」,可訴道情,可見菩提,可開心闊,真是氣象萬千,一首首都是梵行之歌。藉著鍾教授的分享與提點,可以讓我們大聲的朗出來。原來我們內心也有一行行的詩句,藏在生命很深很深的地方。

 

平常對『寒山詩唱和』這本書感覺不易下手,所以經過教授的引領鑑賞,產生很大的衝擊力與魅力,給予莫名的激勵。鍾教授備課尤其用心,將自己所學與大家分享。一首首寒山詩以及老禪師的唱和,都做淋漓盡致的闡發,是一種鞭策也是鼓舞!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她竟謙虛的說:「對我來說是一種服務,跟大家一起研究寒山詩是很難得的經驗...」鍾教授充滿教育的熱忱!待人慈藹、謙虛又博學,人生的歷練曠達且散發出生命的智慧。有人問我是學外國語文的,而鍾教授講的「寒山詩」國學層次很高,看你們都滿能領會的,可見你的國學底子也不錯。

 

因為我們這一代屬於失去很多的一個時代(歷經文化大革命),年輕的時候也沒學過什麼知識,後來就惡補讀些中文,感覺才稍微好一點。今天是鍾教授「寒山詩」講課的最後一堂,學期末能到鍾教授家來上課同學們都很興奮。上課中透過興致昂揚的討論,五點時分,即將華燈初上,鍾教授又熱情的親自下廚,道道佳餚叫人食指大動,彷彿也邀來了寒山,賓主盡歡,鍾教授說:「我跟寺裡的出家師父們都很熟,當然就比較寵這一批佛學院的弟子。你們這一班年齡偏大,但都修得不錯!」

 

寒山詩我以前聽過,並沒深入研究,所以我很佩服鍾教授對佛法的一種堅定、對老禪師懷著最高的崇敬,能真誠、慧眼獨具的做這種專業的詩詞鑑賞,帶領我們探索文句字義、典故、詩的意境與旨趣。更甚者,將含藏在字裡行間的佛法義諦做深廣、細膩的直抒。鍾教授經年浸潤在浩瀚的書籍與卷帙中,治學的精神與專業的造詣,讓我飽嘗了一場豐盛的藝術人文與佛法的饗宴,使得心靈豐足。學院一向沒有開放學生來鍾教授家上課,這個機緣特別,我覺得十分歡喜!在佛學院大家一起開心的相處,都是難得的同參道友。尤其這些年輕的女眾學生,我覺得她們都有宿世的出家因緣,我很羨慕她們,我都快六十歲了才出家,多難過啊!

 

對於這個看法,同學某師說:「你可以發願下輩子早點出家啊!因為我自己從小,就一直有個念頭,這是真的!我記得國小時,有一次媽媽帶我來菩提寺玩,我就靜靜的坐在一旁,有位師父走過來,可能是開玩笑的問我『妳長大要不要出家啊?』還記得我當時這樣回答他『等我十八歲以後會再來!』長大後我還是很清楚這個畫面,腦袋也一直都有出家的念頭。」

 

我覺得某師的因緣真是殊勝!這次入寶山收穫非常多,礙於自己才剛剃度不久,參訪時間也不能太長,雖然也一再的跟我師父談「能不能有機會再來千佛山?」他覺得我一開始跟他講是說想去東南亞的寺院參訪,這就是為什麼前段時間我先去東南亞略走一下,不然我師父可能會疑惑的說:「你一轉眼就跑到台灣,待住不走。」這就會和我之前的承諾有所不同。

 

回首從內陸、加拿大、直至千佛山的參學,每個位址的轉移像走了一條遙遠的路。目前我的參學告一段落,如今要走,則是帶著這裡所有芳馥的記憶而行,對於千佛山一趟的學習,我除了感恩、讚歎之外,沒有任何的語言。在菩提寺常可看到巍巍的大佛端坐,背襯著藍藍的天空;有時是一朵朵白雲升向天空,十分羨慕雲可以這麼無事自在、優雅的飄浮!而學院旁的池水映照著庭園百年的茄苳,茂密的枝椏庇蔭著大地,隨著四季聽風喚雨,沐浴星辰,彷彿無數學僧求法的印記,一步一印痕,法身慧命也因之更結實、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