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下的足跡 雲起時

    物相、法相如萬花筒,一切有為法,因“緣境”而現,由妄執而生,凡有取得心,有怨親意,分別計較,都是「住相執色」,最後難覓斤兩,難探究竟。

  • 文:編輯部出處:衲衣下的故事期數:361期2020年12月

衲衣下的足跡 雲起時 /恕

 

雲,在天際自由舒捲,引發多少詩人與哲學家的遐思,那鬆鬆軟軟、悠然自在的樣子,真想抓一握,捏一團。可是世間常以“商場風雲”喻生意往來的爾虞我詐;或以“白雲蒼狗”、“幻雲譎雨”,比喻人際關係以及政局的迭變。雲,除了明示世間的無常聚散、生滅因緣外,它廣被一切,表徵佛教大乘菩薩普度眾生的精神,因而有“慈雲法雨”一詞。

 

雲除了帶來澎湃靈思,在大自然中也與“風、雲、雨、電、日”牽引著天氣的變化,動靜之間,聲色之顯,在在是“觸目菩提”。老禪師在《金剛經集義》P292裡談到「離色離相」,他引了一段獨研的法偈讓我們參,讓我們瞭解《金剛經》的真正旨趣───「無相、無住、無念」:

 

 

問:「云何離色?」   答:「凡紅不是辣!」

問:「云何離相?」   答:「小心梅毒!」

問:「離後如何?」   答:「有雷無雨!」

問:「誰驅雲層?」   答:「帝釋無茶餅!」

問:「與見如來有交涉?」答:「電閃常有雨!」

問:「無雲雨何來?」  答:「閃電無藏處!」

問:「雲後必有雨?」  答:「日隱白雲間!」

問:「隱匿也有蹤。」  答:「烏雲無顏色!」

問:「雲有雲相。」   答:「雨不是雲!」

 

一、雲蹤、雲圖

「雲想衣裳,花想容」,聲色繽紛,天空就像一座大舞台,好不熱鬧!“風、雲、雨、電、日”形相各異,各有戲碼;等下台一鞠躬,管他“生旦淨末丑”,洗盡鉛華,各還各的本來面目,天空又恢復原有的虛淨。老禪師在他的著作中曾說「捧缽載月歸」,月影雖美,但缽裡之水才是饒益實用。「離相離色」這個偈,於“風、雲、雨、電、日”有多少問號與驚嘆號,直到末後句------

問:「雲有雲相。」   答:「雨不是雲!」

才有句點的安頓:「雨不是雲!」而「雨水」就像「捧缽載月歸」,呈顯實際的效益。

 

九個法偈一答一問,環叩著「有無」、「隱顯」、「色空」的諦義,“風、雲、雨、電、日”皆繞著關鍵核心的「雲」開展一個法的世界,每一個偈的回答都無拘無執,像一陣風,一個閃電,能感能受,卻永遠也抓不住。

 

大自然的天氣「晴時多雲偶陣雨」,變化多端,就像人生的腳步,一會兒風吹雨淋,與險阻為鄰;一會兒湛然自在,雨後天青,是以「如來言法,何有定法?」剛才是烏雲罩頂,一下兒撥雲見日,天仍是天,地仍是地,天地依舊光明!

 

  • 何謂離色?凡紅不是辣!

「離色離相」,不就是「聲色所不到」?彷如陶淵明的:「結廬在人間,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人的無始的業識運行於強烈的自我當中,剎那生滅,如幻如妄,是非紛擾。你說紅色的椒都是辣的,但是“紅”亦不可信,因為大紅椒就無辣味,故以眼肯定感受,以聲肯定見聞,都虛華不實,不可就一端而定論。

 

  • 何謂離相?小心梅毒!

先不說梅毒!最近的肺疫病毒,還有新聞中報導的「貪欲爭鬥」事件,林林總總,都是恐怖情人,叫人直嘆「相見不如不見」!

 

六祖云:「色身是相,法身是性。」吾人不是在有(相)中取「無」(性),就是在無(性)中遣有(相),兩者皆是鬼家活計,錯把「馮京」當「馬涼」。物相、法相如萬花筒,一切有為法,因“緣境”而現,由妄執而生,凡有取得心,有怨親意,分別計較,都是「住相執色」,最後難覓斤兩,難探究竟。

 

所以惕己不為物惑,反而要去認識、了解、發現:空其「相」,再空其「性」,最後空境也不執,深入勝義,力登解脫之地。常言「立一塵,世界混濁;捨一塵,身命皆空」,必須不即不離,像「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三)離後如何?有雷無雨!

「離相即佛」無軌無跡,「離相了義」,空而妙有。如何離相?要“善惡”皆離,“業道”皆捨,“有無”不涉;因為「水中捕月」、「鏡裡尋影」,終究無有是處,「有雷無雨」你要如何把抓?

 

「離後如何?有雷無雨!」:「有雷」卻不留影;「無雨」恰如月掃石階,雁過寒潭;所以「有雷無雨」,似有還無,有而不有。就像有「明日」,而你拿得出來嗎?就像「往事如煙」,隨時還會繚繞心頭。諸法彷彿滾珠在盤,清淨滴溜,直至境泯人寂,不拘有無,觸與背皆不得,那不就是“真空妙有”?

 

(四)誰驅雲層?帝釋無茶餅!

這裡的茶餅喻法,如能「我法」二執皆捨,不取於相,何勞天界帝釋「驅與不驅」?閒數茶餅懡羅?這句與前面的「有雷無雨」共看,指示我們:雷雨之外,莫忘看“雲”!就像不要在飽餓「相境」中打轉,還要注意“吃”與“營養”的問題,若只執著“雷與雨”,就不能發現其他「風雨日電」與“雲”的緣牽變化。

(五)與見如來有何交涉?電閃常有雨!

《金剛經》云:「若人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如來是覺悟的意思,肯定與否定都不能見如來;幻覺令人迷惑,泡沫不實有,但修學佛法,培養智慧,何處不能見如來?電閃磨練,顯示有「受苦受難」的修養,才能證得「大慈大悲」的精神。“閃電”又喻法之微妙,電光石火難以捉摸,修養般若慧即能於中體取,佛法會用是寶,不會用則與如來當下錯身而過。

 

「電閃常有雨」:煩惱中有菩提,閃電含藏著見如來的「樞機」,“雨”即是價值饒益,修行圓滿就在於深廣所蘊,聖賢的證量,究竟義諦跟凡夫不同,他們是:「非有非無、非俱非不俱、非離非捨,非一切即一切」,故能明妙圓覺。

 

(六)無雲雨何來?閃電無藏處!

無雲雨何來?沒路嗎?遇河搭橋,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閃電無藏處!是針對「無雲雨何來?」就像過河的方法不一,坐船、游水、過橋...,訣竅絕沒私藏,遇緣即是,一切坦然。說穿了,各有各的相應,譬如:一物在你眼裡是蜜,在他人心中卻是毒!你說藏與不藏?

 

解脫之道,依教如法;弘法利生,觀機逗教,但看時節因緣,對你來說是藏,對他來說是不藏,法爾如是。《金剛經》有云:「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所以何必夢裡尋蹤!就像禪行者灑脫自在,雲遊五湖四海,處處無家處處家,遇緣則慈航普渡,恁“隱”與“藏”都說不盡諸法「無生」;故無一法可說,無一人可度,你說有藏?無藏?「何必說藏!」

 

既已貧而無錐,何處落腳?何處是兒家?就只怕你心中還有物,若把上偈的「電閃常有雨」,與此處的「閃電無藏處」合觀,可以發現其不黏不滯!隨處掃蕩,也就是說「都已經過了河,你還把竹筏子背著幹啥?」

 

(七)雲後必有雨?日隱白雲間!

從「無雲雨何來?」至「雲後必有雨?」你可曾得到消息?找到雲蹤?

 

人因分別而相應,才有諸法的“彰與顯”,產生心識變化。「雲後必有雨?日隱白雲間!」《金剛經廣論》云:「涅槃妙心,人人具足,清淨煩惱,即得無餘,佛伸援手,指引迷途,脫出困惑;如雲掩日,大風起兮,雲開日現。」諸相就是這樣運作,於相不住,於相不否定,於相能覺,恁管雲聚雨現,有日在天,如如不動,普照大千。

 

(八)隱匿也有蹤。烏雲無顏色!(九)雲有雲相。雨不是雲!

「隱匿也有蹤。烏雲無顏色!」這兩句又重叩前面講的「離色離相」,也呼應前一句的「日隱白雲間」的“隱”。

 

修行要突破「我、人、眾生、壽者」四相,講求「破生,破滅,破常,破斷。破垢,破淨,破增,破減」,才能絕處逢生。“烏雲、白雲”都是人的分別,我們不要被相迷惑,要「常處諸法,以法為用,不為法轉!」在煩惱來時,清淨返照,達到「如雲之浮遊,日之照射,便知有雨之蹤跡」之敏銳的覺醒。

 

最後一句「雲有雲相。雨不是雲!」彷如“真如”自性的落款,躍水金鱗不帶水,呈顯究竟的義諦。談「雲相」,雨天的雲大都暗黑色,是一種遮天蔽日的“雨層雲”,雨層雲會帶來大量的雨水。另外一種常會帶來雷陣雨的“積雨雲”,它是由大塊的雲聚成。各種雲相就像色塵緣境,烏雲白雲之說,不都是「聲色之所顯,耳目之所到」?無非是相,是性,是業識之分別,轉得煩惱而菩提現,呵!「雨不是雲」!

 

二、與雲相關的篇章及聯想:

(一)風大,雲動。天黑,雲白。

在老禪師的「禪的探索」裡有一則“法”的消息,可藉以參這句「雲後必有雨?日隱白雲間。」───

 

有客自稱禪者,夜馳相約彰化大城古嚴寺,時十月下旬,西海岸的東北季風強烈;夜已深,天際雲厚,夜色晦暗;來客叩門,寺主聞聲應門。

主:「找誰呀?」客:「『白雲』在嗎?」

主:「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那裡來的白雲?」

客:「風催雲動,黑畢竟不是白!」

主:「可惜你不是太陽!」

客默然,禮拜而入。

 

此案分別階段,當以「找誰呀?白雲在嗎?」為話題;「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那裡來的白雲?」以及「風催雲動,黑畢竟不是白!」為機鋒;「可惜你不是太陽!」為轉語。

........

什麼是機鋒的構成條件?機鋒,其實就是生命值率的把握,也就是世俗的所謂「機靈」或「靈機」.....。機鋒的發掘是以話頭為條件,例如「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那裡來的白雲?」內裡所藏機宜,不是天黑與風大而沒有白雲;事實上「白雲」此刻不僅是物相而已,其代表的可知因素,有寺主,有禪師,有一體三寶相,有慈與法之值;以及表徵「度者」之尊的莊嚴,所謂天言時行,地言物生,其間誰予把握值率?同樣,那裡來的白雲,所標出的也就是「誰」!

 

那麼,機鋒如果說就是生命值率的把握,一句「風催雲動,黑畢竟不是白」,所把握的值率是什麼?那就是法筵之中,識取第一義,或者說,即所謂的「風大」必然「雲動」,「天黑」仍舊「雲白」,並沒有抹煞了「白雲」!

 

何以「可惜你不是太陽」一句,鐵定了就是絕境中的「轉語」?

 

風大,雲動。天黑,雲白。

於話頭的懸疑中,確然透出了機鋒;但是,既然是天黑,於眼難見,理應不識「動和白」;若果,境界已經超越了知識,於第一義,從來「一切萬法,本無生滅」;如此分別意識,以「太陽」而喻,太陽是無有分別的,即使是天黑是天亮,亦非太陽的本意,仍然是人類的分別之見。所以說:萬法諸緣,原是真如菩提的根源,也就是所謂的本地風光。

 

  • 雲的詩詞欣賞(選自《休庵詩詞》)

雲像畫家,也是魔術師,更像一個雲遊詩人。有時它收起風帆,隨意划遊,呈現「雲白天藍風悄悄」的恬靜,讓人不禁停下匆忙的步履;有時豔陽高照,層雲遮炎,令人稱快!以下這首〈氣習〉,是老禪師於雲的寫意,富含多少禪思;雲在他筆下如此灑脫自在,舒暢安詳,可親可愛,雲啊!你有麗的影,飄逸的千萬種風情!

 

氣習的   

如果 藍天上的雲少一些

勢必 頻添許多意境的美

蘊藏了像夢一般視覺享受

悠悠然 那份自在與灑脫

   

如果 漫天雲層深厚密佈

勢必 驟增風雨欲來的酷

雷響了驚爆的閃電刺眼耳

岌岌然 那份無情和殘忍

 

如果 虛空盡都歸於自然

勢必 雲澹風輕太陽也艷

樂透了打心底舒暢和安詳

陶陶然 人與事可親可愛

 

可見,如雲的人生,淡淡然、陶陶然,瀟灑自在,安和幸福。甚而佛教中有「片雲點太清」的修養法義。《楞嚴經》云:「十方虛空生汝心內,猶如片雲點太清裡。」這種修養就是「心包太虛」,將十方虛空置真心中,如天空中的一片彩雲,因為心的無限廣闊,面對虛空中的「風、雲、雨、電」,能做到心無所住。

 

(三)一則蕭伯納的故事

再說一則小故事,借以為「離相離色」的體悟;故事裡的主人翁──蕭伯納若也學佛,便能如是觀:「知即了達,覺則遠離。」就不會妄認 “四大”為自身相,“六塵緣影”為自心相。我們若把世間的名位比喻為財富,是否能做到「為財之主,莫為財之奴!」

 

有一天,蕭伯納正漫步在莫斯科的街頭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非常的聰明伶俐,他和她玩了很長的時間。在玩過之後,因為時間的問題,蕭伯納不得不與這個小女孩告別。而在告別的時候,蕭伯納對著小女孩說:「回去告訴你媽媽,今天同你玩的是世界著名的蕭伯納。」原以為會看到小女孩該有的笑容,那種激動的笑容,但是他失望了。聽到這句話之後的小女孩只是在看了蕭伯納之後,便學著大人的口氣對他說:「回去告訴你媽媽,今天同你玩的是莫斯科小女孩安妮娜。」

 

諸位大德!看完這個故事你也可以跟自己講:老禪師的論著非凡,這寶藏不挖太可惜!至於這段法偈,我只是拋磚引玉,並沒有「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溯源之想,都是不成熟之見而已,望能得以斧正!而你一定也有你的,何妨展讀老禪師的著作後,呈出心得發現,施出一片“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