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老禪師對我寫《餘響入霜鐘:禪宗祖師傳奇》的影響(二)

    每一位祖師抱著這種決心,我死了,可是法要傳下去,所以慧可手臂斷給他師父看,表明我有這個決心,要法脈在中國傳下去。

  • 文:編輯部出處:佛研院園地期數:367期2021年07月

專題演講
白雲老禪師對我寫 《餘響入霜鐘:禪宗祖師傳奇》的影響(二)
演講者:鍾玲教授
時間:2020年9月12日
地點:千佛山菩提寺

 

弘忍眼中的師父道信是如何呢?弘忍這個時候是八歲小孩,我按照一個傳說,他跟媽媽非常貧苦。他在路上踢毽子時,這都是我安排的,道信三十歲的時候見到弘忍,兩個人面對面,忍兒,就是弘忍,注意到他(道信)眼中的柔光,從嬰兒時期就嘗盡人間鄙視的他,對仁慈特別敏感,「全城人心中的仁慈加起來才有他(道信)那麼多。」我是模擬小孩子的口氣,小孩子怎麼形容高僧眼中的仁慈,用「全城人的仁慈」來形容未來師父眼中的慈悲,其實道信是慈悲心最重。圓寂以後,皇帝給他追封的號是「大醫」,他在醫術方面非常高超,真正的醫者有仁者之心,他是一位充滿仁慈的大師。我是寫師徒見面,徒弟透過師父的眼神認出師父。

 

這本書的序裡我講另一個比較奇特,怎樣都忘不了的經驗:「2007年二月24日高齡九十三歲的白雲老和尚在台南菩提寺主持『古梵密護摩法會』,為天下祈福」。

 

護摩法會就是師父辦法會跟天上諸神溝通,溝通的意思就是請他們保護天下,盡他們的責任,天神有力量壓制作惡的勢力。就在三寶殿前,老和尚帶著隊,後面跟著出家師父、護法居士。我在十二樓白雲廣播電臺看到的老和尚深不可測、智慧如海,這次看到的又不一樣,他不像是人間的存在,而是一種巨大的能量,像是大火爐一樣在前面移動,我講不出來,感覺嚇到了,所以在序裡講:「。。。老和尚領著隊伍前行,忽然我感覺前面走過的老和尚,像來自另外一個時空,像一座移動的、具有巨大能量的熔爐。」

 

那種感覺真實,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看到,過十年才有人跟我說,老和尚是在入定狀態,他已經進入禪定了,他一直到護摩壇上都是入定狀態,我想入定狀態就是他已經無限的擴充,因為他無限擴充就能進入天界、地獄界,可以包容一切的狀態,「無我」,他常常強調無我這兩個字。

 

書裡我把這次經驗寫在達摩的出場上,達摩的能量令周圍的樹葉都變焦了。現在我介紹慧可,是禪宗真正本土化的第一位傳人,達摩活到140歲,慧可107歲,現代107歲還有可能,這是南北朝末期,那時活到107簡直不可思議。高僧都知道自己時間快到了,那是慧可最後一次講經,他到了鄴城,是首都和佛教的中心,他在高壇上講經,很多人來聽,對門另外一個大寺院,住持叫辯和,辯和也講經,但在辯和處聽經的人越來越少,都跑去聽慧可講經。辯和心想慧可到底講什麼?禪宗講的東西,有點像當初佛陀講經一樣,佛陀是一個大革命家,在印度種姓的世界,階級差別極大的世界,低層的人世世永遠不能翻身,佛陀講眾生平等,是挑戰種姓制度的革命家。禪宗也是革命的,禪宗講人人都有佛性,禪宗以前不注重這種說法,注重不斷的修練,,一階階的,慢慢進階,不講自性是佛性。慧可講經,辯和認為是謗佛,他跑去跟邑宰,即縣令,說他在謗佛,而且聚眾,一講就一兩千人,意圖謀反,所以邑宰翟仲侃把慧可抓了,而且施刑拷打,沒多久,他就圓寂了,死在監獄裡。

 

這是《咸安縣誌》,哈佛大學圖書館的版本:「辯和憤怒,遂興謗于邑宰翟仲侃。加以非法。可〔慧可〕死,棄於野。數日視之,異香馥鬱。仲侃復令投之漳河。可忽於水面趺坐瞑目,溯流十八里,至盧村止。時年一百七歲。」 (《成安縣誌》卷之十,列傳九)

 

慧可圓寂在監獄裡,縣令為了表示這個人謀反聚眾,把他的屍體放在城外的野地,過了幾天去看,屍體發出香味,縣令嚇到了,想要掩藏事實,就把屍體投到漳河裡面去,漳河在邯鄲附近,就是河北南部的邯鄲市,漳河在河北、河南的交界處,慧可突然由水底出現在水面上,打坐姿勢,他明明死了幾天。他瞑目打坐,溯流而上,到盧村才止,有歷史記載,所以我把慧可寫成入定狀態:「河心水面上瞑目打坐的一位枯瘦老僧(慧可)。。。逆流而上,地心吸力失效了。他的左袖空蕩,周身有一層朦朦的光,那光就是二祖慧可的神識,其實他幾天來一直在入定之中。一百零七歲的枯瘦老人竟然顯現驚人的、超越時空的美,一種純粹的靈性由裏透外地遍佈全身。」(61)

我這樣寫我們的祖師慧可,希望能寫出他的精神。

 

講到老和尚注重建法脈,重傳法。老和尚注重身教,每一個舉動,沒有不跟傳法有關,他常常講經說法,我聽了多次,你們一定聽的更多。師父解經,寫了多少本書,你們有沒有算過?一百多本,都是解經或者是解惑的,很多入門都是看《解惑篇》,解答疑問的。老和尚成立佛學院,用心教育弟子。成立法脈,訓練教授師,可見老和尚多麼注重傳法,所以我的小說中祖師們也注重傳法。另外,老禪師講過這樣的話,所有的經,佛陀都已經講過了,說法是出家人的事,出家人必須護持如來家業,以宏揚佛陀的法,出家人講經說法是最最重要的使命。我這本書寫一代代祖師,苦苦的尋求能夠傳法的繼承人,當然他要已經到達得悟境界才能找傳人,才能說法。前面六位祖師都認為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傳法,我得到了,不能在我這裡終止,禪宗不能到我這裡就斷了。到了六祖,根器好的弟子多,擔心就會少一點。我們老和尚擔不擔心?(有答說他隨緣)。隨緣啊!傳法是件大事焉可隨緣,要是隨緣我這本書也不用寫了,就是不能隨緣,一定要傳下去,使命可大了。

 

每一位祖師抱著這種決心,我死了,可是法要傳下去,所以慧可手臂斷給他師父看,表明我有這個決心,要法脈在中國傳下去。我這本書說明他為什麼要斷臂,這舉動不合中國人國情,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可以殘害自己呢!怎麼可以不孝?這是不同文化的交鋒,因為在古代印度,自焚圓寂是常有的事情,傳到中國來,直傳到老和尚那一代,燃指還是平常的事,出家人要燒指頭,表示獻身於佛教。代代傳法是這部小說的主軸之一。

 

慧可七十二歲的時候住在鄴城一座佛寺裡,僧璨來見他,慧可終於等到他徒弟來了,他的師父達摩已經圓寂二十二年,他東等西等,終於等到徒弟出現,對他來說是最重大的事。當這些大師找到傳人的時候,他會說可以死了,死無遺憾,法脈傳下去了。我的小說中說:「慧可枯瘦的臉出現一抹紅暈,他的眼中出現寬慰,具有大悟根器的人終於來了,他可以對師父達摩交代了,可以對得起後世禪宗代代子孫了。」(48-49)這就是他那種感覺,這樣寫來說明傳法的重要性。

 這是我小說寫惠能初見弘忍的片段:「粵人說:「『我從嶺南來拜見您,想學成佛。』」弘忍想,這是個探究竟,求了生脫死的,又看見寢堂外站著五個比丘,全都豎起耳朵,忙說:『你這個南蠻子!竟妄想成佛?』」

 

這是個戲劇性的場面,戲劇性是因為兩組人之間發生了矛盾,A組有個秘密,B組被蒙在鼓裡,但是台下觀眾知曉兩組之間的矛盾。就是慧能跟弘忍講話,他們兩人相應,但是另外有五個弟子站在外面,他們聽見對話,卻不懂他們對話的真意,也就是惠能說我想學成佛,弘忍一下知道就是你了,因為你懷有大願而來!你求的是了生脫死。了生脫死,是我們老和尚常常講的,對不對?這是我創作出來的場面。那五個弟子會想,你竟想作佛,一口廣東腔胡說八道。弘忍對惠能說,你妄想成佛!但是惠能知道,弘忍這話是說給那五個人聽的,弘忍知道他真正的尋求是了生脫死,因為「惠能看見禪師眼中的光,柔如白雲,便朗聲答:『人有南北之分,佛性沒有南北之分。。。』」(121)

 

弘忍和惠能禪的對話就出來了,針鋒相對。有些資料古書上有,有些是我創作的,所以我穿插著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