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法 ─心法有法(十)

    講「無慚」、「無愧」大家可能會想到“善位”中的「慚」、「愧」,這裡是「無慚」、「無愧」,於文字上,我們很容易分辨,有「慚」、有「愧」是善的現象,所以屬於“善位”

  • 文:白雲老禪師出處:紅塵甘露期數:270期2012年9月刊

繼續介紹百法──心所有法部份,還是談“隨煩惱”。上次談到「憍」,就是憍慢,現在談「無慚」、「無愧」。

講「無慚」、「無愧」大家可能會想到“善位”中的「慚」、「愧」,這裡是「無慚」、「無愧」,於文字上,我們很容易分辨,有「慚」、有「愧」是善的現象,所以屬於“善位”,而「無慚」、「無愧」則是“隨煩惱位”,主要因為它是在基本的六大煩惱下,所發生的一些現象。「無慚」、「無愧」不是說這個人沒有慚愧,我一直說不要把“無”認定為“沒有”。這裡所講的「無慚」、「無愧」,是內心還是或多或少有這種慚愧的情識作用,只是所表現出來的,肯定對「慚」與「愧」完全不在乎,因此“無”不能說“沒有”。即使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他的內心世界還是有善的一面。我們不能說,十惡不赦的人就是無慚、無愧。這就是我們於業當中不能只談惡,一定還有善的一面,只是以「無慚」、「無愧」而言,是內心有這種慚愧的情識作用,只是不很明顯,為什麼?因為是在六大煩惱的迷惑下而造成的。什麼樣的情況才是「無慚」、「無愧」?如果用白話講,就是所謂的臉皮厚,心性不好。這樣就可發現,大概「無慚」、「無愧」是屬於哪一類型的人。可是千萬不能說,這些人是業障重!「無慚」、「無愧」是因為前面的六大煩惱而引申出來的,只是說於原有的有「慚」、有「愧」所表現出來的,可說是滿不在乎。

 

我們一定要把握,「慚」是表面,「愧」是內心。我們看很多十惡不赦的人,臨死時還是會講出一些善的話,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是這種情況;就像剛講的,即使一個再壞的人,他不可能完全沒有慚愧心,這種情識作用還是存在,只是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為什麼呢?他是因六大煩惱的前提下已經造成煩惱了,所以往往就乾脆,白話說的:「管他」,就不顧一切了。如此才造成無慚、無愧。其實無慚、無愧,不只是對一般人,很多學佛的,還有出家的,甚至於已有些修養的人,都會有這種現象。不談一般人,一些有修行的人,往往於介紹佛法時頭頭是道,事實上,自己並不在意;也就是有慚、有愧的情識作用,往往被一種強烈的自我意識而淹沒了,這種自我意識在哪裡呢?就是在貪欲上。譬如說他有些修行,也有地位,往往就被這些貪欲淹沒了。我們常聽到:「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其實就是這種現象。所以,談「無慚」、「無愧」唯一要把握的,不是名相的認識,而是法義的把握。我們不能肯定的說,“無”就是“沒有”,就說沒有慚、沒有愧,不可以用這種方式去看,他還是有,只是太微弱,力量不夠,所以表現出來的,就是被貪欲心淹沒,他不是不肯,也不是不能,而是因為強烈的自我意識作祟而造成的。

 

其次再看「掉舉」,一般說是漫不經心。其實漫不經心還不容易體會,白話講「吊兒郎當」就是掉舉。其實吊兒郎當,不就是一種漫不經心嗎!像這種情況,為什麼會成為“隨煩惱”?這一點要把握。假使一個學佛者在誦經或禮懺,此時應該是在很莊嚴的情況下,結果呢?可能他整個腦袋裡都是妄想雜念──在想自己的事,這就是一種掉舉的現象。還有呢?譬如:在聽人家解說佛法,自己又是個學佛者,卻往往自以為是。就好像:這個人講得不怎麼樣,甚至還有一種想法──不如自己!所以,就會造成他講他的,自己做自己的,也是一種漫不經心,這就是「掉舉」。

其次在戒律上談到,所謂的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可說最容易造成「掉舉」,為什麼呢?不是「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使他掉舉,而是他面對「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時滿不在乎!譬如:有些行為可能造成別人產生嫌疑,可能形成毀謗,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漫不經心,就會造成譏嫌戒。有時候某些事情,因為自己的行為漫不經心會引發別人誤會而造成毀謗,這就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所以「掉舉」,不管是在任何方面,即使是個普通人,也都要特別注意,因為這都是由六大煩惱引發而最容易犯的事。通常一個學佛的人在莊嚴的環境下,最容易造成掉舉的問題是在哪裡呢?就是毫無顧忌。我們曉得,毫無顧忌則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所以「掉舉」造成的不只是因果上的問題,它還會讓人家瞧不起。

再看「昏沈」,昏沈跟睡眠是不一樣的。之所以昏沈,往往是在情識作用裡失念了。所謂的“念”就是意念、想念的念。於念本身就是消失了,沒有內容。所以講昏沈,他的情識作用就是沒有。為什麼說睡眠跟這不同呢?因為睡眠是正式在休息,睡眠是為了恢復體力;也就是說,工作之餘應該休息,所以是一種正常的現象,跟昏沈是完全不一樣。

「昏沈」對修行者而言是很大的障礙。過去在大陸禪堂裡有句話,「寧願妄想雜念,也不要昏沈掉舉。」是什麼意思呢?妄想雜念,說不定能忽然間體會到一些什麼?發現一些什麼?因為妄想雜念中是有內容的;昏沈裡面沒有內容,所以很容易造成空亡的境界。

一個修行辦道的人,最怕的就是空亡。所以到目前為止,常看到很多學佛者,尤其是所謂參禪打坐的人,特別喜歡能夠進入空境,那很好嗎?其實那是不好!為什麼?空境裡沒有內容,怎麼有機會見道?所以我常說,很多所謂學禪的人,打坐的人,我稱他們為土地菩薩、土地公。為什麼?好像一個泥塑木雕的土地公擺在那裡,事實上什麼內涵都沒有。

可是人會昏沈,的確也關係到睡眠的問題,不完全是身體好不好,譬如說睡眠不夠,就容易昏沈。那剛好,「昏沈」又是障道的一個因緣,所以這種情況下,如果一個學佛者,不好好注意自己,常常昏沈,好像渾渾噩噩過日子;「渾渾噩噩」其實就是昏沈過日子,因為其中完全沒有內容。有很多人很奇怪,平常閒聊天,精神好得很,但是要看經,要做正當的事,精神就沒有了,就開始昏沈了,這也是因為慢慢慢慢不在意而影響的。所以「昏沈」就會障道,對於修行辦道的人來說,的確一不小心成了習氣的話,很容易造成這種現象,最後要想見道,可能連身體都會愈來愈糟糕。

其次我們談「不信」。“善位”裡談到「信」,這裡談「不信」。所謂的「不信」,就是以自我為中心,以自己的知識經驗來論斷一切的道理、事物。譬如說明明可以引起他信,而且大家都認為是可信的,可是他就要來一個「我偏不信邪」、「我就是不相信」。其實他的內心有信的成分,只是他有一種叛逆的行為,所以,要瞭解「不信」,不是完全不信,完全不信的話就無所謂信與不信。譬如,有些宗教不信鬼神。其實什麼是鬼?什麼是神?在這些教徒的心目中,同樣還是有鬼、有神,譬如講魔鬼,既然加上個“鬼”,說它是魔鬼,而不說是什麼神。當然,我們不是要迷信於鬼神。所以說對於一件事物,我們本身的條件不夠,結果不去信它,是講這種不信,而不是一味的反對,一味的用自我去否定它,那不一定叫不信,因為不信的本身的確是,人人都會有所謂內心的情識作用的信的成分存在。所以我們常看到“無”、“不”這些問題,談「不信」,若加上「不一定相信」這幾個字,就很容易瞭解;也就是這個「不信」不是一個肯定的,它是不一定的。

現在繼續談「懈怠」、「放逸」,這兩個名詞我們放在一起來解釋。懈怠,是因為放逸才會有懈怠。之所以把懈怠擺在前面,其實擺在後面也是一樣,「因為放逸所以會懈怠,懈怠是因為放逸而造成」,這是兩個名詞相互之間的關係。「放逸」就是放任自己安於逸樂,「懈怠」呢?就是鬆懈自己應有的正當行為,怠忽它,這叫做懈怠。我們之所以使自己滿不在乎,是因為有放逸的環境,所以,有放逸的環境才會產生懈怠的行為。舉例來說:衣、食、住、行,這是人正常的生活方式,假使耽於吃喝玩樂呢?就很容易造成放逸。造成放逸那些有價值的,應該正當去做的,你都會擺在一邊不管了,就會形成懈怠。

所以「懈」是鬆懈,「怠」是怠忽;為什麼這麼講呢?就是正當的,反而把它變成不正當的,這不是轉化,而是因為放逸的環境而造成的結果。我們一直要求學佛的人要精進,其實放逸懈怠,是不是不精進呢?不可以這麼說。我們曉得「精」是選擇好的,「進」是往前面。放逸懈怠跟精進就完全不同,放逸時的行為同樣是一種精進的樣子,只是價值感不同,當然造成的後果就是懈怠。所以學佛的人不要懈怠、要精進,為什麼說不要懈怠、要精進?因為懈怠跟精進是相反的,只是,我們要把握為什麼會懈怠?一定是耽於那份安逸,也就是放逸。因為放任自己不在乎嘛!我們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會造成放逸而懈怠,這都是修行人最容易犯的毛病,當然不修行的人,也同樣會犯。舉個現實例子:很多事情譬如說現在該做,就馬上去做,對不對?可是我們往往說:等會兒再說,明天再說。這種等會兒再說、明天再說,就是很明顯的懈怠行為。為什麼會有這種行為呢?等一會兒再做,那現在做什麼?一定是放任自己在某種逸樂的情況下。譬如說吧!你正在看電視,假使現在有個什麼事情,應該這時候要做,那我們說,我正在看電視,等會兒再說。就曉得這種懈怠,是你在看電視,放任自己在看電視的逸樂中。尤其常使一個出家人造成不精進,而使自己的道業不能成就,就是因為「慢慢來、再說吧」、「反正還有明天」,都是這種現象造成的。

其實除了這種行為之外,在現實生活中相關的行為則更多。我這麼說,大家要好好思考,譬如我們吃飯;飯桌上有飯、有菜,但嚐一嚐,總感覺這個不合味口,嚐一嚐,覺得這個不好吃,能否看出此中的放逸懈怠?其實,如果以道的修養去看,就很容易理解,是耽於逸樂,逸樂於什麼?放任自己喜歡吃什麼,要吃什麼。事實上用餐時刻應該是餓了,該吃飯時,結果不吃飯。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若以道的修養去思考,幾乎很平常的行為,一不注意,都會造成「放逸」、「懈怠」。所以說修行辦道、世俗的人工作也好,任何的行為,我們常會看別人有點不順眼,看別人產生嫉妒,其實是因為自己「懈怠」、「放逸」,才會造成這種結果,這都是我們要特別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