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歷程──桑蒙8

  回到研究院,已經是翌日早晨。

  只是一個白天不在,研究院來了兩位試讀的女同學,一位是外文系畢業的,一位是中文系畢業的;兩位的身材與個性完全不同,而學佛之心,卻是同樣的虔誠和融洽。

  同學多了,如果以修學的寧靜環境來說,難免頻添許多的喧囂和問題;不過,以學術研究的思想來說,可以促使彼此之間的競爭;這是一種利害相等的事實,於好於壞,當然,仍在各個的取捨或運用;正如老師父所說:

  「不起染著,日子好過!

   無有分別,好惡不生!」

  不是麼即以我個人來說,多少次情緒失去平衡,待老師父,忘了他是師長;待同學,什麼也不顧了!明明是自己語氣不好,表情惡劣,反而責怪別人修養太差,存心給我過不去!甚至別人付出的一份關懷,也把它當做是近乎卑視的憐愍,認真的說:

  「不管人家對不對,

   自己一定要對;

   做對了是應該的,

   做錯了趕緊懺悔。」

  老師父時常提到的「家風」,值此當時,早已忘的一乾二淨。唉!凡夫俗子,業障如此的深重;貪、瞋、癡、慢、我見等,再加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疑」字,因而造成了怨天尤人的一個「苦」字!

  娑婆世界,本來就是一個苦的世界,只是隨業輪迴,認苦為樂,堪忍罷了!也由於這種啟示,纔促成了我走向學佛之道,立願盡此有生之年,認真學道,盡心行道,甚而至為道而獻出自己,邁步宗教徒至高無上的「殉道」勝境,以不辜負捨俗出世,身為佛弟子天職!

  新同學們入學之前,研究院的規定,必須試讀一個月;一個月的時日中,在研究院來說是一項多方面的測驗,包括有虔誠心、持久心、菩提心、慈悲心;以及信力、願力、行力、功德力、自修力、守望力等。在試讀者來說,是完全的自我測驗。

  據院方的學長們說,研究院創辦兩個年頭,來這裡試讀過的已逾四十位;但是,能夠留下來從事修學的,僅得現前的六位之數。主要原因,是承受不了這份漫長的空間,如果沒有修學的精神,便無法打發無邊的寂寞!

  記得當初我來研究院試讀的時候,心底裡有這麼一種感想:

  「不考試、不測驗,如此容易入學,居然還招不到學生;可見研究院的本身,就有令人不屑的地方。」

  事經一月,試讀之餘,纔發現「試」與「讀」是教育界所通用的「入學考試」方式,遠不相及的,另一種創新的,最實在的方式,其可靠性,並具了教和受教雙方的實際瞭解,幾乎是百分之一百!

  試讀方式的原意是完美的,縱然,有某些存著徼幸心理的人,以蒙混的方式通過了試讀;但是,入學之後,院方所要求的,指導老師所交付的,無論是任何一方面,都是不會方便過關的。因此,看似容易卻最難,起初的「感想」和以後的「感受」,便形成了完全的相對結論。

  不過,也有其缺陷,那就是有少數特殊份子,藉此機會而「玩票」一個月;享受一月的免費休養,無罣無慮,安安靜靜,脫塵拔俗的寺院生活。

  不久,研究院又來了一位同學,程度祇是大學二年級,要求院方給予方便,准許試讀一個月;並且聲明自己為了佛法,早已經立下了披剃為尼的弘願;言下似有不同凡響的一位特出條件者,必須是看在「會出家」的份上,待以「特出」的「特殊」,甚至是當受重視的一員。

  老師父似是並不在意這些,滿口應允了她,只是加了這麼一句話:

  「先行試讀,再作決定!」

  新同學留下來了,像其他的同學一樣,接受為期一個月的試讀。

  研究院試讀期的科目,以一般佛教常識性的書籍為讀物;強調自動自發,自治自理的自我約束。在表面看來,似乎院方任聽學生茫然摸索,沒有規則,沒有範圍,沒有秩序,散亂不堪;而事實上,試讀生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老師父的法眼。曾經,就有過幾位冀圖蒙混的同學,被老師父以「試讀不通過」和「這裡不適合妳」的理由,很「技巧」地打發走了。

  新來的同學是學外文的,初來,言明父母同意步入「出世」之道;於修學上不會發生什麼阻障,但求來到這裡「有研有究」,得到無上的菩提道法,則於願足矣!

  其實,老師父的家風,從來都是強調出世之道,不僅是改頭換面而已,必須欲做到脫胎換骨;尤其是修學方面,可以說是:

  「此地是寶礦,全憑自己挖!」

  當然,能否挖到一些什麼?那就在乎「能耐」二字了。所謂能耐,一則是識礦與否,一則是挖礦力量;也就是說,識的真,獲的好,挖力強,得的多!本來,人生的過程中,無論事理的成就,全在個人的認識清楚,和行為能力的具備;否則,人生的道途,自始至終,將永遠是一片空白!即使是有所表現,也是完成於茫然的「自我」意思之中。

  新同學來了不到二十天,她的家人來了;老少四人,有她的母親、大姨媽、弟妹等。

  當她與母親見面了,好像非常恐懼,低著頭,連正眼也不敢看一下;這種表情,使我這個旁觀者:看在眼裡,疑在心裡。為什麼?那就是她初來的時候,所謂「父母同意」的說詞,豈不是成了謊言麼?

  她的母親說話了:

  「誰叫妳跑到這裡來的?好好的一個寒假,不幫忙家務,卻到這裡來逍遙自在!」

  新同學淚滴如珠,不知由來地傷心,引起了她大姨媽的輕責:

  「哭什麼呀?又沒有人罵妳!」

  緊接著她母親替她作諷刺性的解說:

  「這是先發制人的戰術,也是她應付父母的法寶!」

  一唱一和,就像是家庭審判,幸虧老師父不在場;否則,真不知道,他老將是如何的感受!

  不多久,待舊同學們接待了,喝了一口茶之後,她的母親要求見見老師父,談談新同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