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下的足跡 「手眼」雙重奏

    人生有苦有樂,唯苦與樂是相對的虛幻,修行不應以苦樂來分別,對利他的事要抱持「苦不以為苦」的廣大胸懷。

  • 文:出處:衲衣下的故事期數:391期2023年09月

衲衣下的足跡 「手眼」雙重奏
/恕

 

我要說的是「我這個夏天的故事」.....

 

一、眼

人臨老,身體的問題就多,幾個月前某師準備去動白內障手術,他邀我同去慶明眼科。礙於年前就已有一位信徒給我另一家眼科的名片,不想辜負她的好意就點頭言謝,沒想到信徒介紹的眼科竟不是我的緣,事後發生的點點滴滴為證,譬如已約好開刀日,可能眼疾嚴重或其他原因,當日早上竟來電說無法動手術,等下週正準備前去時竟然跌倒,嚴重肩臂骨折,白內障手術又不成!真是諸多不遂,那就先處理手傷,整個人像此起彼落的煙火爆燃,逐這家、那家「國術館」而醫療。三個月後視力又衰退,頗令人耽憂,遂又轉頭去某師說的那家慶明眼科。第一家眼科也是很有規模的,只是兩次跟醫生對話心不貼穩,有一種陌生感,內心忐忑不安,也沒信心動手術。

 

其實雜誌美編的工作室離慶明眼科不遠,她早已示我「醫師」的名字,而且某師又邀我同行,我卻遲鈍不知緣之所向,思及前後因緣、因果,原來當時沒應緣,一路走來就是道阻且長,有若「蜀道難」,這「難」就像「難於上青天」!再思忖:真的非慶明眼科這位「醫師」不行嗎?就帶著臂傷的狼狽去慶明眼科,果然是一位年輕又有修養的醫生,態度和藹,語調溫和讓人心安,最重要的是術有專攻,治我這已近瞎眼的老人非他不可!

 

 

白內障手術,我的情況大抵如下:

因為自己的情況嚴重,醫生說會比平常的時間長,「手痛如何上手術檯?」這是我的擔憂;還好醫生心思細膩,初診中我只淡淡一句手痛,他聽進去了,預約手術時,他特別吩咐要先服用止痛劑,因為眼睛的手術精密不能亂動,當時我真的屏住呼吸,等到止痛藥效一過手又隱隱作痛,剛好手術也做完。回家後隔天拆下眼罩,眼前竟然隔一層膜,什麼也看不清,是否手術失敗?雖然沒有水腫的現象,可是無人知曉我眼中含藏著一個湖泊──舊的濃濁的水晶殘片,漂浮遊移,像蟲豕又像魚兒,我彷彿處在一個夢幻世界。

 

數日後第一次復診,我沮喪著一張臭臉,醫生猶不慍不火,他先沉默一陣後說:「因為你白內障放過熟,所以恢復得慢。」還問:「怎麼會拖這麼晚?」答曰:「時間過得很快!」ㄧ旁護士愕然。其實還不是疫情耽誤三年,錯!怎可怪他人?就跟醫生說:「是自己個性愛拖延,導致長期靠左眼看物,左眼退化得也快。」醫生說如果不理想的話,可能要動第二次手術,「天哪!多折磨!」接著又說:「如果在不防礙視力之下,就不用了。」幸而情況慢慢改進,可見度遞增,第二次復診時,那些幻影已不知去向了,或許它們不再棲在眼裡,可是偶而還會出現狀況,本以為「鴻鵠將至」,幸能將內心的失落填滿,還好只是一兩個小灰點,就與它們共存吧!

 

第三次復診,醫生說有進步,我也覺得眼眸變亮了,當然是笑著說「謝」,也覺得上次復診因失望而悻然,個性顯得急躁,人家醫生從頭到尾都修養好。因感於視力較前清晰,喜悅之情如中“榜眼”,乍思陳海霞先生在《池上草堂筆記》中所述二事:

 

「吾平生有三快意事,....嘗語人曰:快意者一:會試放榜日隨眾往觀,苦短視不能及遠,又人眾擠不得前,瞥見地上遺一眼鏡,試戴之,與眼恰合,舉首見己姓名,正巍然高列....。」

 

這下既得“鏡”又得“榜”,眼睛有救了!可是到底拖得嚴重才來就醫,無法像某師恢復視力1 .0,不過已經很感恩了!某師說他「畢業了」,而我「臨老入“花”叢」,所以須配一副老花眼鏡才能看書,至於另一眼退化太快有黃斑病,所以須「深入其中」,日後最好定期檢查。無論如何,欣喜「眼睛重見光明」,視力變成0.4,之前還真怕眼瞎,由於醫院地下層附有眼鏡行,醫師還考量我阮囊羞澀,說:「你可以帶舊的眼框去。」真是惠我良多!

 

 

方才說到某師的白內障沒這麼嚴重,隔天拆卸眼罩,視線無比清晰。他喜形於色的跟醫師說:「我畢業了!」醫師說:「畢業?你知道我們“慶明”是什麼?」「眼科啊!」「是啊!白內障只是眼疾之ㄧ,眼睛的問題還很多呢!」醫師如是說。

 

某師轉述他與醫師的對話,是啊!我們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少部份,而在個體上每個人有殊異,所以眼科是總體,之外還要衡量個別,譬如我與某師的情況就不同。說來眼睛是色身、感官、是物質,可它牽動著精神,綰繫著一個人看事物的目光、視野與角度,心念的轉移投射出一個自我世界。因此有關眼睛你談得完嗎?它是個巨大且複雜的命題。依醫師的話來看,我想到佛法上有關「總體」與「個體」的命題。雲老禪師在《佛法要義》中有談到二智、三智、四智,種種不同智的說法,這裡我只摘舉「二智」的義理:

 

第一個「如理智」:「理」是道理,道理說什麼?道理就是人與事、事與理。為什麼要說人與事、事與理呢?因為事與理跟人如果沒有關係的話,談事、談理根本就是一些毫無是處的說法而已,學佛的目的是怎麼樣使一個平常的人,轉變為賢聖,而後能夠成佛成菩薩。這裡談如理,就是依於人與事、事與理的關係,涉及到什麼事物,「合不合理」,拿這種道理去說明它的事物。

 

所以依理來談這些問題,必須要能把握整體性,不能以個體性而言;可是整體是來自個體組成的,沒有個體就不可能組織為整體,整體的成分當然就有其差異性,可是整體是一個大前提。談「如理智」,是以大前提來說,不是以個體來說。。我們常常說合情、合理,合什麼理?就是以整體性來談它,於如理怎麼樣……等。

 

第二種「如量智」:可是人會分別、計較、執著,所以除了一個整體性的認知,還要衡量一下個體的問題,這種個體的問題就關係到時間、空間不同。譬如,絕不能說以整體來講吃飯,....像北方人是以麵食作主食,如果吃大米飯,總感覺沒有吃一點麵食他不飽;同樣南方人也是如此,即使吃麵食,如果沒有吃一點飯,他始終感覺沒有吃飽,那就要衡量,個體所處的時間、空間的不同。

 

....所以,衡量就是依於整體裡,有太多不同的個體的差異性,才要去衡量,從知識經驗中去尋找到利益的、融合的,減少缺失的方式。」

 

二智的說法,一個是整體性,一個是個體的衡量;也就是從整體中去發現它的分別。眼科是總稱,黃斑病變、青光眼、白內障、視網膜等等,尚有許多個別的衡量。

 

 

2、手

 

不知是流年不利,犯太歲,還是業障要消?視力已差,走路又分心,沒看清台階跌個肩臂骨折,劇痛臨身,從此四處求醫,在身心漸漸磨損中,覺得人生真苦,也夠折騰!忘了「樂」的模樣?遂想到佛法中所謂的苦。

 

在雲老禪師的《正法念處經偈》云: 

  苦,於三界,分別有:

  欲界-苦苦、壞苦、行苦。

  色界-壞苦、行苦。

  無色界-行苦。

 

  所謂「苦苦」:就是成理成事,已屬艱苦;往往因理因事,復又再生苦惱;或者說,於苦之因而生苦,於苦之緣,更加苦惱,更何況,關係苦惱的理和事,還有許多自然問題的存在性,通常令人手足無措,無可奈何!

 

  所謂「壞苦」:就是順心喜樂的事,既不能把握,也不能留住,總會發生不同的變異與遷流,在不經意中減低,破壞,以至終於消失;這種現象,包括了精神和物質上,凡所有干係的種種事物。

 

  所謂「行苦」:就是無常不定,基於五蘊中的行識,發起於受想的變化,而受想的變化,分別於色蘊形成的內涵不同;所以,“行”依“想”運,“想”依“受”感,“受”依“色”變;因而確定各式各樣的變化而生起不同的作用;也因此,遷流無常,不能自己,以至苦惱頻繁,應運而行。

 

又雲老禪師《唯識法相學65》〈唯識與緣起--三苦〉云:

「這裡是談“苦相”於十二因緣的認識,它分別有身、口、意、心的問題,除了我們講的六識、七識、還有八識。第一個“行苦”是以五根五塵相接觸轉為識,也就是五識,所以“行苦”是前面五識形成的。“壞苦”是六識形成的,“苦苦”則是五蘊形成的。」

 

人生有苦有樂,唯苦與樂是相對的虛幻,修行不應以苦樂來分別,對利他的事要抱持「苦不以為苦」的廣大胸懷。其實佛法講煩惱有苦樂,菩提也有苦樂,不同的是前者是「業」的造作;後者有「道」的維護。常言身心是一體的,心清身也安,這得多省察自己的缺漏,以佛法調理身心,故當記取「眼翳空花」與「臂傷」都是無明與迷惑,都是計較執著!很多時候也是自己不夠精進。

 

這次單只醫治遇逢的醫生不說,就在國術館等候中,聽一起等候的病人說他們怎樣受傷、怎樣跌撲摔翻,都是一個個有重量、有溫度的生命故事。可是我盼的是「良醫」,在黑暗的盡頭透著光芒,讓我早日恢復健康。林林總總的醫病猶如「五十三參」,你們這些有緣大德!以後若你先成佛就度我!否則我必度你,期能共證菩提!

 

前日又去眼科復診,搭公車回關廟,雖然大熱天還是需買些日用品,途經一攤賣椰子汁的攤子,老板娘前陣子也受傷,她說家中有一瓶藥膏可以送我塗治,又告訴我關廟一家國術館不錯,我謝過她,思忖:又是未竟的征途,不了!事發已三個月,自己就勤拉筋復健吧!雖然健康於我目前就像是一片海洋,必須跋涉才能抵達,但有佛法舟筏,只要努力必定無礙!

 

省思由於自己缺乏修養與智慧,這次搞得周遭驚心動魄,就像一位不善跳水的選手,三滾翻後入水,竟濺起偌大的水波,也給自己的人生憑添一筆波瀾,而細數別人探病的好意,期間收穫到濃濃的關懷,副加收穫了:

六寶營養品、七厘散、亞培兩罐、梨一枚、雪菜包兩個,還有其他等等....這就是僧家,我的桂圓紅棗茶!有情有味,生活感十足!你們都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佛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