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若經要解 - 九十波羅蜜(無常波羅蜜)

大般若經要解九十波羅蜜,目前已經介紹到第四十四“無常波羅蜜”。

提到無常,常聽到這麼一句話“人命無常”,是說人的生命不能肯定一定會存在多久,說不定明天就往生了,因為是“說不定”。也就表示其中會有變化,一切還是說不定,所以如果連“說不定”都無常,那表示連“無常”都無常了。

所謂“無常”是什麼意思呢?是說你沒有辦法去肯定它的常性,好比這個時刻我們在錄音室,等一會兒可能會出門或趕到工作的場所去,完全沒有一個肯定的常性,這是“無常”的一種說法。

另外,我們的思想、意念也不會永遠停留在同一個點上,它會一直在變化;通常提到“無常”是從“相”來說的,其實從內在來看,不論是人的問題,事的問題,幾乎也都沒有常性;好比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並不是指一定會在早上或晚上出事,這還是一個很難去把握的變化,我們能把握的也只是“常性”。

其實“常性”沒有把握不了的,只是我們人總是執著於“有”,以為“有”的無常性就是常性,所以認為最好能及時行樂。其實一個人是否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在玩樂之中?或者可以玩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是沒有常性可言。又好比這個東西很好吃,難道你就不斷地吃,以維護它的常性?因為只要一停下來,就無所謂常性或者所謂的好吃不好吃了?

這是談世間的現象,現在讓我們談一些出世間的方法。好比我是一個出家人,是不是當一個出家人就可以任意改頭換面,一會兒是出家人一會兒又不是出家人?這到底表示是常還是不常?其實,常或無常不是這麼解釋的,出家是一個樣子,只是換了一套衣服,有不同的表相,事實上以出家人來說,如果心不出家那即使現出家相了,也等於沒有出家。可見“出家”是由意念來肯定身份,而不是以你的身份來肯定你的意念。如果穿出家衣服的就是出家人,那有很多冒充出家人的怎麼說?所以,不可以說穿著出家衣服的當然就是出家人!可見這也不是一個常性。再看六道眾生輪迴,“人”是不是永遠都能當人?即使今世你現的是人身,但連這一生也不一定永遠是人,因為我們有時表面是人,內心世界是不是也是人呢?可能有時像天道眾生那麼快樂,有時像地獄眾生那麼痛苦,原來“無常”是要從表面去深入它的內在,不能單從表面肯定它的常性,須從表面“有常”的相去發現它的“無常”之性(它的本體或者本質)。

所以“常”如果以性而言,是無常的,比如一盞電燈會亮著,是因為發電廠在發電,但電燈永遠都能亮著嗎?須肯定發電廠要不斷地發電,電燈才會亮著,就算發電廠一直發電…但是還是有停電、斷電的時候,偶而也會發生一些“燈泡燒壞了、線路壞了”的意外。

可見“常”裡面含有一個“不可以肯定”的意思,是無常,我們常說“人命無常”,就是說明「人的生命現象是很難把握的」是否身體很健康就不會死?那也不見得!除了天災、人禍,平日還會有意外的死亡等等,不是常發現一個人上午還好端端的,但在上班途中突然的被車撞了,所以以人的生命來講,它不是不變的,它隨時都會變化,依健康而言也有生病的時候,生病也會有治好的時候,所以都不是一個固定不變的型態,這樣去看就瞭解什麼是“無常”了。

以法而言,“佛法”談戒、定、慧是肯定的,好比“戒”,出家了當然會受戒,若受了戒不守戒,那等於沒有。談到修定,即使你坐在那裡盤著腿,閉著眼睛,好像在修禪定,如果一腦袋瓜子都是胡思亂想,那也等於沒有修定。於慧而言,佛法談般若、談智慧,是要你遇到一些人與事的問題時,知道怎麼去化解、排除這些障礙,顯現你的智慧,如果根本沒有這些知識經驗的運作,即使有慧也等於沒有,事實上等於沒有並不表示就肯定沒有,關鍵還是在於修養,它只是一個無常之性,以上是講“無常波羅蜜”的理諦。

再介紹下一個“苦波羅蜜”,這個“苦”不只是講痛苦,“苦”還是以我們人的感受來確定,也就是依人的感受而言苦,只不過講苦難道還有所謂的方法嗎?首先要瞭解,不能夠說世間的一切都是苦,所以我們才須以方法使自己如何不感覺苦,不是這麼解釋的。因為它明明講的是“苦波羅蜜”,不是講“不苦”波羅蜜,那這個“苦波羅蜜”究竟如何解釋?舉一個例子就很容易瞭解,好比一個人喜歡講話卻又不善於講話,如果以禁語的方式,你看!那麼喜歡講話,偏要求自己不講話,是 一件多麼苦的事!這就是“苦波羅蜜“的義諦,是一種利益的方法,不是傷害的。

又如苦行,像釋迦牟尼佛雪山六年的苦行,他認為那不是究竟成道的方法,但是肯定的可以體會什麼是苦,可見“苦波羅蜜”的確是苦,不是不苦!問題在於苦的結果是利益的還是傷害性的?比如本來一頓要吃三碗飯,要吃大概多少菜,才能維護身體健康,現在苦一點,吃一碗就好了,那最後可能會營養不良,因為改變了原來正常健康需要的維護,那這個不叫做苦,而是虐待或傷害。又如打餓七,不也是苦嗎?但“餓七”只是教你體會在平常吃得飽、睡得好的現實生活下,怎麼樣用苦的方式去破除內心的計較與執著。

可見“苦波羅蜜”肯定是苦,絕不是不苦;千萬不要把這個“苦波羅蜜”變成不苦波羅蜜,那就不對了!“苦波羅蜜”的確它是苦,但是這種苦的結果肯定是利益的,不是傷害的。好比一個人向來不走路,出門動不動就是搭車子,那不妨就試試走路看看,它不致於會造成傷害,可能最後就變成一種運動,對身體反而有好處。你不能夠怪說走路好苦,是苦沒有錯,但是苦的最後會得到利益,人絕不會因為走路反而生病,而是可以成為一種運動;可見“苦波羅蜜”不管是世間的法也好或者佛法也好,還是依於一些方法去化解一些問題。比方不好受,通常是因為自我的感受不好認為苦,但是如果從中可以得到利益,這種方法就叫“苦波羅蜜”,所以並不表示苦就是不好,要懂得怎麼面對,這是講“苦波羅蜜”的義諦。

再看下面第四十六個“無我波羅蜜”;其實任何的問題會發生都因“有我”,前面講的所有波羅蜜,甚至於後面提到的波羅蜜,都是因為“有我”,如果能夠完成“無我波羅蜜”的修養,不是其他的八十九個都不要了嗎?其實也不是這麼解釋!因為“我”顯現的時刻,也就是執著於“有我”的時候,好比分別“這個是我的”,那就執著於“是我的”的意念。以一千元鈔票來說,你的是一張舊的,我的是一張新的,我說:「某某!你喜歡新鈔票,我可以把新的跟你換舊的。」請問:你有少了什麼或增加了什麼嗎?新的、舊的不都還是一千塊?但是人還是會產生“我”的執著,因為你喜歡新的,所以我跟你換舊的,如此說來難道我就喜歡舊的嗎?那是因為我知道這只是一千塊而已,你用掉還是一千塊,其實我拿新的跟你換舊的一千塊,難道你那張“新”的一千塊就不會花掉嗎?可見“我”與“無我”從那裡看?偏偏人就是會執著新的鈔票,看也舒服,事實上花起來都是一千塊的價值,毫無差別。

再看一個問題,我們常講佛法一定是好的,那究竟什麼是佛法?佛法一般解釋為覺悟之法,那“覺悟之法”是什麼法?其實能幫助你覺悟的方法就叫佛法,可見佛法是以世間法為基礎,而你究竟要執著於佛法還是執著於世間法呢?在那個“我”有問題的時候,一定是世間法,如果要把世間法化解掉一定要有方法,如果你運用了一些方法化解了問題,原來的那個“我”的執著就會變成“無我”的境界,那麼佛法是什麼?其實,一旦你從迷惑轉變為覺悟,你的我還是我,佛法還是佛法,並沒有改變什麼!等於我剛剛講的:一張新的一千元鈔票跟舊的一千元鈔票是沒有差別的,但是我們人就是會分別“有我”,佛法就是用這種方式去看問題。

再看下一個“空波羅蜜”,前面講到虛空,虛空是一個形容詞,這裡談“空波羅蜜”,千萬要記住是從“有”而說法。比如說物質的東西是“有”,那物質的“有”究竟談什麼?假使說這張桌子是由木頭等很多東西組合成的。一張桌子,以物質體而言,就是組合而成的一個物質體,這叫做“成”,做好了以後會擺在那裡用,這是一個存在的現象,但是這桌子慢慢的會起變化、會壞掉,最後朽爛了,以桌子而言是“空了”,但是那堆碎木頭並沒有空掉,可見空的是“空相”,而不是空掉所有一切,所以有人說“空”是什麼都沒有了,我不以為然;我常舉例:有人說“空”,就把手上的玻璃杯砸了說:

「你看!這是個玻璃杯,這是“有”,我往地上一砸,這個玻璃杯砸碎了,杯子就空了。」其實空了沒有?地上不是還有一堆玻璃渣,怎麼會空了呢?可見,空掉的是那個玻璃杯的相。人的問題也是如此,煩惱時非常不自在,是一個煩惱相,那要怎樣突破煩惱呢?我們說什麼是煩惱空,是把原來的煩惱化解掉了,並不是把人空掉了;所以須瞭解“空”,是從“有”上去認識,而後得到最後的結果是於相是空,於境,於本體、本質並沒有空掉。

再談另外一個問題“眾生皆有佛性”,眾生皆有佛性”是一個“有”,對不對?那麼佛性呢?佛性如果沒有顯現出來則表示我們都是眾生,那眾生顯現的時候我們是否沒有佛性?不是說眾生皆有佛性嗎?怎麼會沒有佛性?可見還是有佛性,只是因為眾生是一種業的現象,這些業把佛性蓋住了,如果這些業完全清淨了,那業就成為一個空相,也就是業已經清淨完了,於相空了,然而佛性並沒有空掉,因為佛性本來就是存在的,所以不是說佛性看不見,就連佛性也空了!

佛性以本性來講,我剛剛說過相是空的,境跟本質、本體不是空相,就等於我們談玻璃杯,以本質、本體來講是講玻璃,杯子只是一個相,假使一塊玻璃與一個玻璃杯子,其實於相而言都是玻璃,那如果說一塊玻璃是一塊什麼玻璃?是放在桌上用的玻璃,或者窗戶用的玻璃,各有各的相,如果這些相都破壞了,於相是空了,不存在了,可是於本體與本質而言並沒有空掉。所以,我們常常談“空”,動不動說什麼都沒有,這完全把佛法搞錯了!再舉書為例,一本書原來是什麼都沒有,但至少現在成了一本書,你看!書上印刷了一些文字,裝訂成為書的樣子,那我問你要怎麼去空掉它?如果你把這本書撕掉,地上還有一堆紙屑,把它用火燒掉好了,還會有一堆灰燼;可見,空是空掉那個書的相,而不是空掉它的境界。好比說這本書上很多文字,是不是我們用火燒掉,就沒有了文字?世界上還是有文字,只不過是把這本書的文字相燒掉了,“空相”就是講這個。

其實談佛性,究竟什麼是佛性呢?我們講“眾生皆有佛性”,講“佛性”是覺悟的本能,當覺悟的本能顯現的時候,就有覺悟的能力,如果覺悟的能力不能顯現的時候,於相就是空的。為什麼我們講佛性也空了?其實佛性只是一種覺悟的本能而已,這種能力顯現的時候是“有”,不顯現的時候並不表示沒有,因為有機會還是會顯現,好比因緣聚合的時候就會顯現,像這一本書一樣;我們知道秦始皇把所有的書都燒光,為什麼現在還是有那麼多書?其實他把那些書燒掉了,但是燒得掉那些文字嗎?依相而言文字相是燒掉了,可是文字的本體、本質還是沒有燒掉。譬如書上寫了一個大小的大,如果我們把這本書燒掉,難道連“大”字都沒有了嗎?是燒掉書上大字的“字相”,字的“相”空掉了,可是大字的本質並沒有空掉,可見“人性”也是如此,佛性也是這種現象;所以善是業,惡也是業,業性可以空,其實佛性也是空相,那就能把握所謂的空相絕不是什麼都沒有,所以我們常常對佛法誤解,造成一種空亡,就是把“空”當成一種完全的否定,須知“空”只能空其表相而已。

舉個例子來說:假使一盆花好漂亮,有人會說:「學佛的人要清淨!你執著它的漂亮幹什麼?」那就會抬槓了,一方說:「你供佛為什麼也要供花,不也是執著嗎?」對方回答說:「那是供佛又不是供我。」其實誰在那裡供佛呢?不是你那個“我”在那裡供佛嗎?那個佛有沒有告訴你:「你要來供我?」究竟空掉什麼?只有空你那個自我之相,跟那盆花沒有關係的,花是花,你是你,你否定它,否定得了嗎?一盆花就是一盆花,你否定不了,所以這不是一個否定,是經典上的原理“於相本空”,所以這個相本來就是一個空相,那是你自己要執著它是花,如果不執著它的話,花跟你沒有關係,好像我剛剛講的一千塊錢,所以,於空而言,千萬不要把它當成空亡,世俗還有一句話:「人死如燈滅」。人死是不是真的像燈一樣的滅掉了?佛法不是這麼解釋,是說人死是一個暫時的現象,暫時的生命結束,於業有沒有清淨呢?如果業清淨了,人死了便不再受生死,那才是真正的究竟,否則只是空掉你這一生的“相”而已,於這一生的我相空掉了,但是你那個“我”的業是不是空掉了呢?如果你的“我”業完全空掉了,你就不是人了,是佛菩薩了,但於人相空掉了,佛菩薩的相又顯現了,顯現的是什麼?是佛菩薩的究竟圓滿的智慧,進而圓滿的覺悟,這個圓滿一旦不需要了,於相又成空了,可見佛法的道理方法是幫助我們可以成佛成菩薩,一旦成佛成菩薩了,道理方法也沒有用了,空掉的是什麼?空掉的是那些道理方法的相,人也是如此,一個“人”成佛成菩薩了,空掉的是那個人的相,並不是把佛菩薩也空掉了,這也就是說,空相是以任何的一個“有”來說;空,絕不是把一切都否定!這一點要特別注意。